山櫻

王 奇

(長江大學 湖北 荊州 434023)

山櫻

王 奇

(長江大學 湖北 荊州 434023)

在我視線透過陽臺聚焦的地方，那是一棵樹。蓬松的樹冠上侵透著冬天第一場雪般迷人的白，就像是一位披著白紗的新娘，在徐徐的嵐風中羞臊；又好似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在訴說著大山里的滄桑。嘿，那是一棵什么樹？那是一株櫻桃。

晚春的山林恰似一幅打過蠟的油畫，鮮活、明亮，卻在陽光下泛著迷蒙的光，亮的晃花了游子的眼。江水透著藍寶石的光澤，那顏色讓人想起典雅高貴的西方女郎的眼眸，美麗中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粼粼波光泛起驚愛的遺憾，那是她眼中滌蕩的淚花。春水連著蒼山，蒼山連著長天。天也是藍色的，藍的比水更柔軟，比水更溫暖，像一床沒有縫好的鴨絨被，蔚藍的被褥上探出一團團潔白的絨毛。讓我的腦海中不禁跳出了”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句子，想來白樂天做這首詞時，眼中浮現的也是這般瑰麗的景色吧。

山就施施然地矗立在這溫暖和冰冷之間，驕傲地展示著自己春色的新衣，我因了在水電站生活和工作的原因，也常常望著這座傍水而起的大山，體味著裹在風里的草木清香和江水的濕潤，也充分感受這種匆忙和嚴謹之余的閑逸，感受到一種平淡的安適！這座山沒有名字：或者有，而我卻不知道。這是一個充滿生機而又人煙罕至的地方，離開電站走出4、5里山路才可以看見村落。每次“趕場”的時候，附近生活的人們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把整個村落的街道擠得滿滿的。人潮中大多都是些婦孺和老人，年青的漢子們大抵都走出了這座大山。年青的心總是不甘寂寞，年青的身軀也要背起家的負擔?？墒沁@里的人對大山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懷，因為這里生長著他們的根。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于是匯聚了仁者與智者，人們的臉上總是流露出安詳和滿足，眼神里卻充滿了大山的堅毅。這里的山是高聳的，也是綿延的，更是厚重的，不知是上古時的哪位大神放在這天地間的一扇美輪美奐的屏風，圖騰一樣讓人心生敬畏。

可是，我的視線卻依然被那山間淡然的一抹白色所吸引，恍惚間看到云朵落到了山里，可晚風卻不能把它吹散。不！這還不能形容她的美麗，應該是把天使的羽毛拔下，插到了阿芙洛狄忒的花環上，散發著圣潔而又充滿生命的氣息。她不同于城市里那些花枝招展的櫻花樹一樣招搖，因為她的花朵里孕育著甜美的果實，讓她顯得安靜而又慵懶。這樣美麗的一棵樹，當初是怎樣將她的觸手撥開山林間層層腐枝枯葉，撕開大山堅實的偽裝，才能扎根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地方。她是什么時候探出第一縷嫩芽，帶著好奇的目光望著這片大山？她是什么時候長出第一根枝杈，來擁抱山間的晨露和晚霞？她又是什么時候倔強的放開懷抱，開出第一朵柔弱的花？她要怎么度過山中白雪皚皚的寒冬和烈日炎炎的酷夏，她是否也曾戀上了候鳥，讓自己的落葉隨它流浪？恍恍中歲月流逝，惚惚里時光荏苒。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沉淀，才讓她有了這樣的綻放。我真想折一朵它寂寞的雪，送給同樣寂寞的云。嘆息穿過了樹杈，飄零逐隊成逑的櫻。

山間的氣候就像是赫拉的心意，讓凡間的人無法琢磨。霎時間，天空中悶雷滾滾。驕陽被烏云吞沒。昏暗的天穹下，來勢洶洶的雨帶著這個季節特有的奔放，法西斯式地侵略了這片安靜的山林，靜謐的天地間傳來一陣陣紛雜的騷動。然而，看似柔弱的櫻桃樹卻并未屈服，在肆虐的風中，它任性地挺直腰板，似激情澎湃的舞者，舞動著潔白的樹冠，伴著風雨律動出動感、激烈的舞蹈。歡笑著面對咆哮的急風驟雨，在這朦朧的天地間，舞出了一段動人心魄的霓裳羽衣?？上В瑏砣ゴ掖业挠?，并沒有注意到這顆藏在茫茫大山中的山櫻，驚鴻一瞥就消失了蹤影。

蒼天如鏡，天地一洗，干凈清新的空氣，讓人貪婪地吸入日漸渾濁的肺里。

日頭西斜，天空受了傷，云潮做的繃帶也擋不住鮮血的流淌。這是大自然的造物者調的一杯雞尾酒，上層是深沉的藍色，中層是鵝蛋黃般的橙色，底層是火焰般燃燒著的紅色。喝一口，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細細體會，卻透著一種淡淡的哀傷。那遠去的殘陽，不知是誰眉間的一點朱砂？不忍離去，卻又不得不分離。這棵樹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離情，怯怯的也羞紅了臉。白紗變成了紅蓋頭，新娘還是那個新娘，卻少了一絲冷艷多了一縷嬌媚?？墒撬男吕赡兀渴潜鄙狡律系哪强们嗨桑€是山腰的那株棗樹？我遠遠的望著，就像是一位看著女兒出嫁的父親。或者，更像是看著曾經心愛的女子出嫁的過客，心中帶著些許不舍和酸楚，卻依然為她的魅力而傾倒。只有山間寥寥升起的炊煙提醒我，天就要黑了。

江水粼粼，將天上的月亮拽進了水里。月光被揉碎做成了星星，灑在了遼闊的天幕上和綿長的江水中，還有幾顆落在了人間，變作了山中人戶家的燈光。偶爾還會投來幾束暗淡的光柱，那是夜里還在盤山公路上行進的車燈。這棵樹走過了多少日升與月落，消逝并誕生了多少歡樂與哀愁，制造并結束了多少爛漫與永恒。月光下，江水邊，嵐風變幻如歌，在夜的帷幔下彷徨低吟，像凌波仙子婆娑的舞步，蟲鳴打破了夜的沉默，像咖啡中的方糖，在這苦澀的黑暗中帶來了絲絲甜意，而無邊的冷清與寂靜，正慢慢地侵蝕著起初的快樂。

我瞪大了眼睛，也尋不到那棵櫻桃樹的蹤影?？晌业淖旖且廊粠е?，因為我知道，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依然擁抱著晨露，對著我的陽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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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8-00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