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周南·桃夭》篇含義新解

王 勇 鮑 晨

《國風·周南·桃夭》篇含義新解

王 勇 鮑 晨

《周南·桃夭》全詩三章，每章四句，歌者以章句中固定位置字詞之簡單變化，敘述新娘出嫁時喧鬧熱烈之場面，兼以艷艷桃花為喜悅氣氛之襯托，誠為詩經婚嫁詩之佳作，更是后人研究先民婚嫁風俗之窗口。此詩每章末句，云“宜其室家”、“宜其家室”、“宜其家人”，注者如王力等，均未對章末字句之變化做出深入解釋，而解釋為意義相同。筆者以為此處章句之變化，可以推敲出章外之微言大義。試嘗試論之。

桃夭 室家 家室 偏義復詞

一、茲錄原詩如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桃夭》這首婚嫁詩，以美麗的桃花、累累的碩果、繁茂的枝葉起興，表現婚嫁喜悅之場景，敘述婚后家庭生活之美滿幸福。對此詩三章之解讀，王力先生在《古代漢語》中謂“室家”、“家室”、“家人”三詞同義，并無深究，蓋出于教學之便捷。而關于三章之次序安排，周馮《詩經譯釋》懷疑三章次第當“首章先言紅花之后，二章應言綠葉，三章再言果實”，竊以為對此詩理解過于僵化表象，未能深入其微言大義。

《桃夭》首章云“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以桃花之繁盛起興，新娘出嫁之熱鬧氣氛，與桃花艷艷正相吻合。后文云“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末句落于“家”字，此與二章末句落于“室”字對看。《說文·宀部》，宀，交覆深屋也。象形，凡宀之屬皆從宀。武延切。甲骨文作，象形字，房屋之剖面。《廣韻·仙韻》，宀，深屋也。古者造字，宀字偏旁多與房屋住所有關。

家，《說文·宀部》云，家者，居也。從宀，豭省聲。甲骨文作，金文作，家造字初意為居住之所，故其字形從宀，宀下字豕，《說文·豕部》云：豭，牡豕也，從豕豭聲，家即屋下覆蓋居住有公豬之所。此是家字之造字本意。若聯系此字之社會與詩教意義，則可參證以文獻，父系社會之后，男子地位上升，古書多稱男子為家，《左傳·桓公十八年》：“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是以稱女子已出嫁曰有家。《孟子·滕文公下》云：男子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朱熹注云：女以男為家。《國語·齊語》云：罷女無家。韋昭注：“夫稱家也”。《桃夭》三章均云“之子于歸”。《說文·止部》云：歸者，女家也。孔穎達《周易正義》注疏《易·漸》“女歸，吉”句疏云：女人生有外成之義，以夫為家，故謂家為歸也。《桃夭》詩首章寫“之子于歸”，章末落在“家”字，是強調此女子自今日出嫁之后，以男方為家，首章意在強調歸屬到一個家，成為某個男子的妻子。

《桃夭》二章云：桃之夭夭，有蕡其實.是以前文之桃花艷艷，時間推移到二章之碩果累累，已喻此女在夫家之繁衍。本章末句落在“室”字，有別于首章。

室，《說文·宀部》云，家實也，從宀從至，至，所止也。至字，甲骨文作，金文作，其意為矢著地，所以有到達及停止之意。玄應《一切經音義》卷六“戶外為堂，戶內為室”，妻子居于內室。室也可以專指妻子，《禮記·曲禮上》云：三十曰壯有室。鄭注云：有室，有妻也，妻曰室。和家相比，室是一個私密的所在。此章言女子嫁入夫家，行使一個妻子之責任，照顧家庭，生兒育女，繁衍后代，像前面起興的桃樹一樣，夏末秋時，碩果累累。

末章以“桃之夭夭，其葉蓁蓁”起興，而落于“之子于歸，宜其家人”，繁盛的桃枝桃葉，則不僅說明子孫之多，更象征家族人丁之興旺。此詩正寫了一個女子從少女到母親的過程，少時嬌艷，為母賢良，這首詩寫了一個女子人生角色的轉變，為少女、為妻子、為母親，作為一個女性，她不僅肩負起自己的家庭的責任，撫養后代，深愛丈夫，更憑借自己的賢惠和勤奮，興盛了整個家族的利益，這個家庭和這個家族正在因為這個女子的到來，而更加和美幸福。

二、《詩經》偏義復詞用法舉例

基于上文之論述，是將“室家”、“家室”看作偏義復詞。欲證上文論述之合理，則需證明《詩經》中偏義復詞之用法并非孤證。試看《齊風·東方未明》，首章云“東方未明，顛倒衣裳”，次章云“東方未晞，顛倒裳衣”。此處“衣裳”和“裳衣”并非僅為押韻而置換以至于不成文。古文中衣為上衣，裳為下裙。寫上衣和下裙因為著慌的緣故而穿顛倒了，正反映出這位官吏被公事所召喚而忙碌慌張的樣子。《邶風·擊鼓》寫衛國戍卒思歸不得，詩中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句，此句之“契”字為合，“闊”字為離。“契闊”連用，為偏義復詞，偏用“契”義，指結合，此句詩意為生則同居，死則同穴。

以上是《詩經》一書中偏義復詞的兩個簡單的例子，由此可以看出，上文論述《詩經·周南·桃夭》篇，講“室家”、“家室”看作偏義復詞來理解，并無不妥。

[1]程俊英.詩經注析[M].北京:中華書局,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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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4]駱玉明,汪涌蒙.中國詩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5]聞一多.古詩神韻[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8.

[6]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09.

（作者單位：江蘇省揚州商務高等職業學校）

王勇（1979-），男，江蘇揚州人，在讀碩士，江蘇省揚州商務高等職業學校，研究方向：油畫；鮑晨（1988-），男，河北邢臺人，碩士，江蘇省揚州商務高等職業學校，研究方向：先秦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