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引

陳仁凱

一

持久的黑暗已消失殆盡

只剩下光鋪滿枕頭

遇見的人把夢也一并帶走

我與她素不相識，恍若

一棵樹站在另一棵樹旁邊

長著黑羽毛的鳥停在窗外

透過玻璃，它能否洞察

我正在窺視，而我

是一團黑影，抑或白晝般透明

二

我有罪，把一天斷成三截

一截用于盜走月亮的柔弱

一截用于掩埋太陽的激情

一截用于點亮半夜的油燈

我不是盜火者，也不是擺渡人

生靈行于水上

我獨立于阡陌，夤夜的更漏

只在久遠的墳墓里響起

眾草勃發，它們的亮色深藏在根系

三

我的臉上布滿灰塵

皺紋狀若溝壑，只有眼睛

浮現如一口深井，幽暗中

掩飾了時光和所有的冷

大地折斷飛翔的翅膀

遠行的人失去方向

夜鴉憔悴的鳴叫里

一顆星辰泄露寧靜的秘密

四

沉迷于陰冷的海床是可悲的

散亂的火山抬高了波浪

它們只有熱，來不及發光

儒艮如此笨重，收割成片的海草

長久失明，看不見浮槎和月色

身姿偶爾曼妙，呵，美人魚

我可以呼喚它更加浪漫的名字

明亮的路途一直就在心內

五

該上路，就上路吧

山與海之間，我與影子之間

有風有雨

云朵渴望水滴匯聚

我渴望落下，像一支箭

毀滅欲望和殘缺

那么給我一個圓，像車輪，像氣泡

像不著邊際的熱

給萬物以生命，給我

以消解墜落的言辭，讓陽光

無限延伸，并且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