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名(外一首)

穆蕾蕾

注意，替大地點名了——

院墻，空地，花園

迷宮，壇圃，巷道，庭院......

請各就各位！

阿魯藤，風鈴草，蝴蝶花

肖竹宇，麥門冬，郁金香，蒲公英......

點到請舉手！

白皮松，山牡荊，菩提樹

垂葉榕，九里香，花葉假連翹，短穗魚尾

葵......

請按順序依次站好！

每點一個名字，周遭便綠意蔥蘢萬籟聚集

帶來香氣馥郁，綠蔭如蓋！

而自己也因念出那名字，內心富有充盈！

月光星子清風流嵐溪水蟲鳴，在穿梭

而那時，有背景在心頭如此播放：

春花在夏天身前開得燦爛

夏天在秋的田壟旁葳蕤成海

秋天站在冬天的手心

用每種富有款款別贈

而冬天，則如同一個小孩

站在白雪皚皚的原野上

口含著一枚

季節留下的紅色漿果

冬日斷章

黎明時分穿過城中村，巷口傳來

清亮女聲，火柴般點著清晨的寧靜

賣煤——婉轉聲線讓我聽成“賣梅”

賣煤——終于，臉色黑紅的女人

舉牌般舉起這句話，我才敢肯定。

江浙口音，被大西北鈣化后有點變質

嗓音清亮，像給灰塵很多的空氣灑水

賣煤——擦肩而過，我隨即附和琢磨

“賣”字被念成四聲，四聲和二聲

拉成一個三聲，仿佛邊走邊栽草種花

賣煤——四聲下坡，二聲上坡，就像

此刻從最低處，背身向坡上爬的我和她

賣煤，聲音里有另種滋味斑駁的路

而恍惚間，就是我在上面走，腳下

已不是水泥，而是話音綻開的黑徑

賣煤，那聲線最終像水滴，滴落在

早晨的寒涼，和我回旋不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