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璇
女性主義與創傷敘事
——虹影長篇小說研究
金 璇
虹影在中國文學論壇中一直保持著犀利而詭秘的風格,她用咄咄逼人的格調,描寫出最極端的女性經驗,以女性主義和創傷敘事視角來解讀時代的變革,以“站在邊緣”的姿態進入歷史并且把握時代。通過《好兒女花》和《饑餓的女兒》,塑造出小虹影和母親這兩個典型的人物形象,虹影走向了自我懺悔和跨越創傷的道路。然而,懺悔并不是女性眼界的目的地,虹影的十部長篇小說中深刻表現著虹影女性主義和創傷敘事的趨向與發展脈絡,由戰爭與革命到創傷和饑餓到尊嚴和懺悔到身體和“他者”再到“河母”和包容。在“河母”孕育萬物生命而又藏污納垢的包容性中,體現了女性的愛、希望和尊嚴,并且向“他者”打開了自我空間。虹影代表和描述的女性邊緣人,在經歷“中間地帶”的妥協和調和之后,在隙縫的狀態下以悠然自得、神游萬仞的心態走向未來。
20世紀60年代,西方女權主義不斷深入文學和文化領域,女權主義高漲,女性主義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不斷蓬勃發展。在上世紀80年代,女權主義文學理論傳至中國,對中國的女權主義文學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其中作者虹影的小說包含了顯著的女權主義色彩。從她的作品中我們可以在或明或暗處,發現女權主義思想,特別是在細節刻畫和情節的片段中,更加全面詮釋和展現了女權主義思想。
在當下的文學形式中,小說占了很大的比重,這不光是由于小說(特別是長篇小說)的數量巨大,受眾人員最多,還因為這是散文的時代而不是詩的時代,當抒情的文字過于繁多,甚至于太過矯情時,敘事就成了當前文學的重心。在很多讀者心目中,小說就是當下時代文學的標志。
虹影1962年出生在重慶,1991年移居到英國,2000年返回到北京定居,她是新移民作家的代表之一,20多年間她在散文、小說和詩歌等領域留下了眾多文學作品,并且在海內外擁有較高的名氣和穩定的讀者群體,她的小說可以被當做當代小說跨國文化交流的研究對象,尤其是長篇小說,不但講述了一個民族的歷史,而且講述了女性在特定歷史時期的創傷感受,而這種邊緣人的內心感受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也是最微小和孱弱的。所以,本文的研究對象就是虹影曾經出版的十部長篇小說。她的十部長篇小說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從時間坐標的角度分析,可以分為閹割期、自戀期、懺悔期和輪回期四個發展階段,閹割期從1991年12月到1996年,自戀期是從1996 年6月到2001年11月,懺悔期是從2002年12月到2004 年9月,輪回期從2005年9月到2009年5月,其中著名的《饑餓的女兒》就處在自戀期,《好兒女花》處在輪回期。另一方面是從關注的對象世界的角度分析,可以分為非主流世界和主流世界,非主流世界代表著不發達地區,而主流世界代表著發達地區。在時間坐標的分界線上虹影突破自我局限性,由青年時期的閹割放縱,到在英國時期的自閉自戀,到返回祖國的懺悔贖罪,再到女兒出生后的希望之光,這種由時間連接成線的小說表現了虹影從滿腹才華的少女到包容自由的成熟女性的發展狀態。從關注的對象來看,虹影不僅在多部小說中體現了非主流世界和主流世界的沖突、相遇、矛盾和融合,而且仍然堅持站在女性立場,仔細查看、體會自己經歷的前革命和革命時代,批判女性在爭奪話語權時所受的歷史和道德摧殘,也就是政治和權利、戰爭和革命、國家機器等原因在女性身體上所留下的歷史創傷。
虹影的小說創作和個人經驗特征表現為在作品中注重痛和痛、傷和傷以及脆弱和脆弱之間的融合,女性的悲痛、獻血、磨難和在這以后的寬恕、寧靜、接納和包容。在女性尋找和諧的道路上,創傷成了她們體會迫害、思考暴力和反思文化倫理的有效工具。
(一)創傷、革命和文學
革命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是指在日常生活中或是社會學中出現暴力和極端的現象,這種現象會對現有的交際和政治關系顛覆或是產生社會性革命變動。比如:法國的大革命。而廣義的革命是包括了政治學上的所有的取代或是推翻現有的體制。比如:世界大戰。革命和文學的復雜性就在于,第一,文學被卷進革命戰爭中,承擔起了改造國民性的責任。第二,文學本身就是一場不可控的革命。革命改變了我們的虛構、想象、構建現實和敘述歷史的形式,而創傷是革命的嚴重和必然的結果,也必然會和文學產生劇烈的碰撞。
從古至今的文學作品中,創傷敘事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構成部分,其中,描寫創傷最為集中的還是弗洛伊德的“創傷的經驗”層面,也就是精神、心理和情感的創傷。作家們十分偏愛心理創傷,是由于心理創傷有兩大優勢,一從時間性來說,心理創傷是對個體的行為、情緒、身體、智力等產生影響,它的潛伏性、傷害度和時效性遠遠超過身體創傷。心理創傷的延異性和重復性為作家提供了無限的創造力和想象空間,也正是這一特點引發了心理創傷的第二大優勢,即從空間性來說,表面身體的創傷描寫雖然可以給人很大的視覺沖擊,但是內心創傷就要更為深刻、復雜,個人對待心理創傷的方式和細節是完全不同的,正如拉康所說的“創傷是遭遇真實情況時的主觀掩飾,是自我向外界打開,是對自我代償機制的破壞”。因此,文學創作大多數都是從身體創傷開始,再到心理創傷的描寫。
(二)《饑餓的女兒》中的女權主義
《饑餓的女兒》以第一人稱自傳體的敘事方法記錄了一個女人的生命成長過程。它是虹影記錄成為一個作家的人的歷史,是一部純粹的自傳,同時也記錄了國家的歷史片段。虹影用比較極端的個人化敘事方法和語言來記錄國家社會的災難歷史。這部作品,體現著母親的偉大。《饑餓的女兒》中母親一生中和三個男人一起生活過,并產下8個孩子,存活下來6個。作者是母親的私生女,在這個母系氏族的家庭中,由于父親有病在身,因此所有的重擔就落在了母親的身上,也可以說母親是這個家庭的支柱,沒有母親就沒有這個家。作品中還體現著母親與女兒的沖突和關愛。文中母親對作者的態度永遠都是不管束、不縱容、關愛周到,甚至周到的有些陌生和距離感。而作者也在不斷挑母親的毛病,大姐也因為身世對母親懷恨在心,當她發現母親與人私通時,就跑去告訴了父親,并且搞的全城皆知。因此,母親和大姐的關系一直不好,總是爭吵不休。但是,無論關系多么僵硬,她們之間總連接著無法割舍的血緣親情紐帶,這種關系便是母親和女兒的愛。女兒會在無助時思念母親,而母親是女兒永遠的避風港。《饑餓的女兒》中雖然大姐和母親只要見面就會吵架,但是每當大姐出門時,母親就會念叨、惦記她,甚至母親還曾為讓大姐坐月子去賣血。虹影小說中從表現母親的偉大和母女之間的感情,描述了一個母系家族的神話歷史。在這個神話中,母親代替父親承擔家庭重擔,在這種環境中母女的關系也被重新定位,表現了女權主義者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重視命名權
在以男權為中心的文化中,命名權是屬于男性的,婦女只能被命名和服從。在虹影的小說中非常重視命名權問題,她在小說中不斷強調女主人名字的含義,強調名字不僅僅是一個代號,而是隱含豐富的文化內涵,強調名字是從小細節著手來展現婦女對以男權為中心的文化的反抗。我們在虹影的小說中,看到了她站在女權主義立場上,塑造了“瘋女人”的形象,來抵抗家庭倫理秩序、男權社會對女性的駕馭。比如在《女子有行》中,幾個曾經被男人拋棄的女人組織起來,穿著裸露,駕駛著吉普車,去酒吧喝酒,對男人實施報復,她們這些瘋狂的行為目的就是要所有女人團結起來,抵制男人的性霸權,抗拒所有形式的性暴力。這部小說在2011年進行敘事,暗含著作者對當時社會婦女卑賤地位和遭遇不幸的反抗和不滿。在《女子有行》為首的類似的關于女權的作品中,可以從四個方面對虹影關于女權的小說進行解讀,一是描述了婦女為爭取自身獨立價值做出的反抗,二是展現婦女為擺脫受壓迫的社會和家庭地位而做出的努力,三是展示了女性的情欲,堅持女性的命名權,同時把它們上升到性政治和社會歷史的高度,從這些方面探尋女性的真正的自我價值,突出顯示女性的自我意識。
雖然在虹影的眼中長江水很險惡,但是她仍然記得小時候沿著長江在雨中奔跑追趕母親的樣子。波濤洶涌的江河在險惡的表象之下,也像母親一樣孕育著老百姓。在《饑餓的女兒》中,江河如母親般的滋養和孕育,如母親般的包容和多變,與子宮羊水的聯想,都表現出虹影已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江河母親”的形象。由于江河在虹影的小說中常常被化為淚水和雨水,因此“江河母親”的形象也可以延伸到女性和淚水、雨水的共存關系中。《饑餓的女兒》是虹影幼年時的成長歷史,也是母親的“變形記”,在這艱難困苦的歲月里虹影曾經反抗過、憤怒過、逃離過。慶幸的是正是有了這些,讓虹影與家人在20多年的離散后,開始進行反思。她的身份,她的身體都在發生變化,而她的母親也漸漸衰老、變瘋、死去。女性在歷史的進程中經歷的痛苦在傳承,并在傳承中形成了女性獨特的智慧和柔韌。也讓虹影審視到了自己的罪行,在《好兒女花》中,面對拈花惹草的前夫,虹影在絕望和憤怒之后,選擇了和解與原諒。甚至在母親去世時,她寫到“我在,可母親卻不在了,……我對他人的憤怒遠遠不如對自己的憎恨和厭惡,我恨不得立刻抹了脖子。”這是虹影從怪罪被人到歸咎于自己的啟發點,她以母親為榜樣,達到向母親江河般的包容萬物的境界。
總之,虹影小說創作不僅與中國歷史、文化和現實有著深刻的聯系,還接受了歐美激進女權主義思想的影響,因此,虹影的小說是唯一的。本文立足于女性的立場對虹影的長篇小說進行了研究,但仍然存在諸多不足,在理論框架完備性和自足性方面顯得捉襟見肘。
作者單位:滇西科技師范學院 677000
金璇(1982—)女,漢族,遼寧撫順人,講師,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