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商業繁榮與“城管”難題

段立新

北宋商業十分繁榮，京城汴梁（今河南開封）更是商販云集，商鋪林立。隨之而來的是出現了嚴重的違章搭建和占道經營現象，在當時，這叫做“侵街”。汴梁城里侵街現象十分嚴重，以至偌大一個京城找不到一條稍寬的巷子，街面上無法通行車馬（“坊無廣巷，市不通騎”）。《續資治通鑒長編》（以下簡稱《長編》）記載說，開寶九年（976），宋太祖趙匡胤在會節園宴請大臣之后，經通利坊返回宮殿。出人意料的是，途經通利坊時，擁擠的街道竟然使堂堂皇家儀仗無法展開。為此，趙匡胤勃然大怒，第二天下令要狠狠整治一番侵街現象。

史載，宋代制定了專門處罰侵街行為的法規。《宋刑統·侵巷街阡陌》規定，凡是侵占街道、巷道、鄉道來搭建經營的，都要罰以70大板。除此之外，宋代還在京城組建了類似于現代城管的專職執法隊伍——“街道司”。成建制的街道司由500人組成，統一穿“青衫子”制服，承擔“立充街道指揮例物”的工作，負責維持市場秩序，維持街道的衛生、整修及日常秩序，包括巡視街道、疏通交通，以及管理與處理侵街現象等具體工作。《東京夢華錄》記載說，遇到公主大婚或者公主王公出行的時候，街道司還要派出人員在途經的街道上突擊搞衛生，臨時充當儀仗隊的前導人員，指揮車馬人等。一句話，宋代的街道司承擔了現代城管的部分工作，但他們的職責權力要比現代城管大得多。

從《長編》等史籍的記載來看，至少在北宋，京城侵街現象嚴重且屢禁不止，街道司和侵街現象之間的執法與反執法纏斗，幾乎與北宋一朝相始終。

咸平五年（1002），朝廷下詔由謝德權負責清理侵街行為，但清理對象事關朝中權貴，權貴一番運動之后，連皇帝也打算自己下詔收回成命。可是，謝德權是個較真的主兒，他以死相爭，最終迫使朝廷痛下決心，拆除權貴違章建造的私人住宅，恢復街道原貌及禁鼓昏曉制度，還在街道上豎起了表木，劃定“紅線”，嚴禁建筑、經商占位。但是，侵街行為并沒有因為謝德權的努力而停止。

天圣二年（1024）6月，朝廷下令開封府將違章建筑對象張榜公示，并勒令這些人在一年之內自行撤除違章建筑。

景祐元年（1034）11月，應權知開封府王博文之請，北宋朝廷下詔撤除京城內所有違章建筑；由朝廷專員岑守素與開封府地方官員一人組成“清理辦”來執法。

如此一番動作之后，京城侵街現象是否被禁止了呢？《名臣碑傳琬琰集》記載：元豐年間（1078 -1085），相關機構又在打報告，請求朝廷撤除京城內的違章建筑（“又按民廬冒造者，請悉拆之，至華表柱止”），“京師并河居民，盜鑿阪以自廣”，當時的汴梁城里除了在街道上違章修筑房屋之外，還出現了“侵河”現象，有人竟然把違章建筑建到河上去了。

面對這樣的形勢，北宋朝廷似乎知難而退。史籍記載，天禧四年（1020）5月“開封府請撤民舍侵街陌者，上以勞民，不許”，開封府把整治侵街行為的報告遞上去了，宋真宗卻把報告給駁回來：這可是勞民擾民的行為呀！

有趣的是，街道司整治清理侵街行為時還有可能受到處理對象的投訴。據史載，有一回，一個叫子融的店主到開封府去投訴街道司——拆除我的違章建筑，我無話可說，可是，大人，我私人的合法用地總不能也被他們清理掉吧！

大概是因為皇上也知難而退，街道司屢遭投訴的原因，到北宋末年宋徽宗時期，政府開始征收“侵街房廊錢”——你要越過紅線建房是吧？好的。不過先把計劃外土地有償使用費交上來！

《清明上河圖》描繪了北宋末年汴河兩岸的市面繁華情景。畫面顯示，在一個門洞前，有一群很可能是街道司的人在歪著身子睡大覺。面對侵街占道現象，他們是不想作為還是不敢作為？我們現在不得而知。

說到這里，人們不禁要問：北宋京城為什么會出現上述現象呢？答案似乎很簡單：商業的繁榮與城市的發展，要求城市適應形勢需要，適時擴建擴容。當兩者不能同步時，侵街現象也就在所難免。在這樣的情境下，城管工作自然就不容易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