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梯瑪“捉鬼”

魏詠柏

在湖南土家族，從事祭神驅鬼巫術的人常常是土老司，土家語稱他們為“梯瑪”。

小時候，我曾親身經歷了一次“捉鬼”法事活動。村頭七爹的獨子富貴生病了，吃了好久的藥也不見好，家里為了給他治病，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可富貴的病情仍然毫無起色。有人說富貴可能是走夜路碰到了鬼；有人說自家孩子以前經常生病，吃了好多藥都不管用，最后是梯瑪給他家“打整”了才好的，說是孩子他奶奶在陰間沒錢用了，附上孫子的體以此要錢用。七爹聽得入神，當即就從雞圈里拎了只大公雞，到鄰村去接梯瑪為富貴“捉鬼”。

梯瑪年紀較大，胡子花白，佝僂著背，看上去跟一般農村老人沒什么區別。梯瑪隨七爹進得屋來，看也不看富貴，徑直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袱，翻出一件繡有兩條金龍的紅色長袍，戴上一頂黑色的高帽子。穿戴完畢，再去看他時，已跟之前完全變了模樣，整個輪廓都透著一股令人生畏的殺氣。梯瑪要七爹出去找來一把黃泥、一個雞蛋和一沓紙錢。七爹得令后馬上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找來了這幾樣東西。

梯瑪叫七爹將富貴從床上扶起來，坐在一張條凳上，兩腳并攏，抬頭挺胸，兩手手心朝上放在膝蓋上，然后緊閉雙眼。接著，梯瑪拿出一把銹剪刀，熟練地剪去富貴的十個手指甲和十個腳趾甲，又抓住富貴前額的頭發剪下一縷，然后將指甲、頭發、黃泥用水和勻后裹在雞蛋上，要七爹放在火坑里去燒。

這時，梯瑪手拿八寶銅鈴，有如被鬼附身，邊敲擊銅鈴邊念念有詞（后來我才知道他念的是梯瑪神歌，可惜我一句都沒聽懂）。念完這些，梯瑪將一沓紙錢點燃，握在手中，繞著富貴頭頂旋舞，邊舞邊吼著“毫光閃閃，火焰登天”。那陣勢好似電閃雷鳴，又像萬馬奔騰，整個屋里涼嗖嗖的。這種法事持續了很久，直到富貴被折騰得汗水淋漓，臉上落滿了紙灰。那一幕，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最后，梯瑪從火坑里刨出那只裹著富貴指甲和頭發的雞蛋，要富貴當場吃了。這場法事下來，七爹一共付了1塊8毛錢。在那個年代，這可不是小數目。不過慶幸的是，第二天富貴竟然奇跡般好了起來。

直到今天，我仍然對那場法事記憶猶新，一想到它就被一種恐懼和不安深深籠罩著。我不知道真正讓富貴好起來的原因，是他之前吃過的那些藥物，還是梯瑪幫他做過的那場法事？不過，我倒希望是七爹心疼愛子的那份真情嚇退了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