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學生之痛如風飄遠

唐敏燕

當班主任近三十年，蕩漾過幸福、收獲過成就并感到過自豪！也曾遭遇過迷茫、經歷過彷徨并承受過心傷。下面我要說的是我的班主任歷程中的一次最大的挫敗感。

記得大學剛畢業，我就當了班主任，那時雖然缺方法、少經驗，但有激情、有干勁，意氣風發。學校的一切規章制度堅決執行，而且力求學生做到盡善盡美。當時學校對學生頭發管理十分嚴格，校長的口號是“留長發不留人”。女生頭發不扎起來德育量化分扣5分，不用黑色以外的橡皮筋扎頭發也要扣2分。一個星期一的早讀課，我剛到班上，值日班干就向我匯報說：曉瑋同學因為沒扎頭發，剛才被年級紀檢干部扣了5分。我馬上走到曉瑋桌子旁問：“為什么不把頭發扎起來？”“沒有橡皮筋”！她脾氣沖沖地對我說。我心想，你扣分了，還有理了？還那么理直氣壯？這時我也用對等的語氣對她說：“去借一個，借不到那就去買一個”！她也頭不抬地說“借不到，口袋里也沒錢”！自當班主任以來，從來沒有哪個學生如此挑戰過我的權威，我被氣炸了！口不擇言地反擊道：“那就以你的美貌做抵押，去學校的小賣部換一個橡皮筋來！”突然，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她低下了頭，沒再說話，我也沒再說什么，接下來是我的課，我上完后回辦公室了。

下午五點鐘左右，我接到校長電話：“你班曉瑋同學下午冒雨走路回家了，怎么回事？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就納悶了：下午不是上美術專業課嗎？她沒去上課怎么沒向我請假？后來得知，原來她向美術老師請假了。自上午我跟她對話以后，她越想越氣，越氣心越煩，無法靜下心來畫畫，最后冒著毛毛細雨，走了十來里路回家了。她爸爸看到她滿是泥漿的鞋、濕漉漉的頭發，憔悴、疲憊的臉，這樣的女兒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心都碎了！等待女兒向他哭訴了一切情況之后，馬上就向美術老師投訴了我，美術老師又向校長投訴了我，校長想了解具體情況，所以我就接到了上面的電話。

這件事給了我深刻的反思，我深切地意識到自己錯了，作為老師，不應該那么沖動！不應該不擇言語跟學生針鋒相對，傷害學生的敏感的自尊心！也不應該那么在乎學校的扣分！我找了一個晚修時間和她促膝談心，說了我的愧疚，她也好像原諒了我！以后的日子里，我心里對她多了一份歉疚！也多了一份關懷。在課堂上也經常提問她，輔導時間經常問她有沒有不懂的地方！高三上學期，美術老師要挑一部分文化成績好的同學去北京專業培訓，以便沖刺清華美院和中央美院。本來她文化成績不太好，很難被挑選上，但我知道她的理想，就幫她爭取了一個名額。她到北京集訓后，我也幾次去看過同學們和她，也帶一些家里的東西去給她們吃，我還多給一份我親自準備的零食給她。高中畢業后，大學讀了一年的她出國留學了。碰巧跟我出國留學的侄女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班級！而我侄女與她高中讀書時正是同班同學。外國的同學無意中得知此情況時感到無比的驚訝，驚訝之際卻發現她們昔日的同班同學之間的關系沒有半點親近感！同學們都表示不可理解。她對他們說，當年是我傷了她，她恨我！也討厭我侄女！得知這一消息時，我極為震驚，我感慨：語言有時是一把尖銳的刀，即使傷疤好了，但痛的感覺很難忘記！曉瑋同學雖然畢業多年，為了彌補當時的過失，我也做出巨大的努力了，然而她至今都沒有放下她當時的心痛……每個人都有可能犯錯，但要看你犯的錯對人的傷害有多大，也要看別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大，你才能得到寬饒，否則，你將永遠被釘在罪惡的十字架上！

班主任，不是一生來就會當的或能當得好的，是在不斷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不斷出錯、不斷改正錯誤、吸取教訓中成長起來的。班主任的語言藝術，班級管理手段和教育方法也是在實踐中慢慢積累起來的。俗話說，原諒別人的過失是一種美德，老師經常會原諒學生所犯的錯誤，為什么學生就不能偶爾原諒一下班主任的說話不當呢？

泰戈爾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我想，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痛苦與挫折，我們需要坦然面對，需要從容冷靜，需要彼此尊重，更需要互相包容。我們感謝挫折，挫折能讓我們清醒；我們甚至也感謝失敗，失敗能讓我們更堅強。

班主任每天都跟學生在一起，做學生這樣或那樣的工作，一定要謹言慎行、遇事冷靜、用智慧、講技巧，盡可能地把問題解決得完美！使學生沒有遺憾！自己沒有歉疚！換個角度想：我也感謝小瑋同學，給了我一個深刻反思班主任教育的好機會。

最后，我想借用女作家安妮寶貝的一句話來結束本文：“我們給過彼此的那些眼淚與疼痛，如風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