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間

⊙ 文 / 艾 蔻

小人間

⊙ 文 / 艾 蔻

艾 蔻：出生于新疆南部，祖籍四川，著有詩集《有的玩具生來就要被歌頌》。現居石家莊。

小人間

它向來平靜

游一段，潛一段

魚蝦嘗過了，是咽下去

還活蹦亂跳地歡欣

冰涼，清甜

也都是它喜歡的

它可以這樣朝前走

順著河流拐彎，下山

同周遭秩序就此別過

它沒有那樣做，只

低著頭，讓羽毛白色的部分

在太陽底下閃光

它是危機四伏的喂養

伏下身段，一口一口吃胖

也是反復被放棄的追趕

陪他躲雨，終于挨到

刀口與眼球同時轉起的黃昏

主人站到田埂下面

只露出腦袋和肩

它遠遠望著，看到一尊

喉音加持的半身佛

鳥人

奶奶在天上飛

飛了很久

她很滿意自己

如今可以飛著旅行

她也很滿意

不能飛，只能駝著背

走路地過去

拄著拐，顫巍巍

越走越慢的樣子

她也滿意

奶奶說她早曉得

我是個女娃兒

那時候她就買了針線

繡荷花，繡青蛙

我說我曉得得要晚一些

等我長大

穿上了衣服

才能認出自己

奶奶說那也沒關系

早一些

晚一些

她都滿意

奶奶說她一直飛

可能會遇到她的同類

和可親的人

黃色光線穿過霧霾

我一拉上窗簾

星星就從腳底鉆出來

四處亂竄

它們具備最細密的力量

能將我推翻，拆散

然后投向湖心，當然

也可以一起投奔更遠的山林

一只鳥要有多重

才會飛不起來，就像

小女孩手中的鉛球

憋足了勁，嘴里念叨著

整個宇宙都是我的

最終也只是

悶悶地砸向地面

我再輕也飛不起來

星星一撒手

我就悶悶地砸向地面

這個傍晚終將冒雨而去

車子走錯了，開進一片

陌生的黑松林

與我合影的泥巴

端出各種表情，濺得到處都是

聽鐵器撞擊，配合著高低眉

順利完成三千次之后

誤判了一只張嘴咬人的狗

后來混跡于市井，著女人衣

吞吐人間煙火

狹小的房間越摸越舊

出走是無序的

誰能阻止大雨中的狂奔

就像大雨在下完之前

會一直下下去

出夏

入伏以后

動物背朝天

太陽照著

贈予最大劑量的溫暖

所有的事物

都開始極力蒸發

一年中最有可能

直上青天的

時候到了

人們聚集在空地

等待機會

嗡嗡地吵著

和著汗味香水味

暗處的植物

一邊看一邊笑

天都黑完了

他們還舍不得回屋睡覺

早先它棲息蕨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