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是一滴淚水（外三首）

左秦

大地是一滴淚水

我不敢說是我流的

流動的大地從魚群的背上流過

所有的魚鱗被帶走

魚鱗其實就是綿延不絕的山脈

河流如同骨架

搭在大地上像琴弦

壓低的歷史在嗓子上唱歌

河流上的鴿子像一個走廊

我走在上面

感覺沒有苦痛的人

就不會有葵花般的深度

橘瓣在口袋里

把口袋變成了橡樹的鼻子

我非常明白大地的開闊

大地是蓮花的眼角

在鷹的冷血里

把月亮摳出

如同摳出獄中的寧靜

日環上的喬木

在遺忘的夢境中

成了夕陽

夕陽如同西紅柿

在我的懷里流出紅色的汁液

需要隱藏大地

苦難久遠的族譜

在花瓶水的分裂中

在大地之上

你瞧我在大地上是不是像大地的頭顱

現在我被砍倒在地

是不是感覺到了血液

大地是一滴淚卻沒有誰可以流出

紅色的眼淚吸收了落日

在水里滑動著斷頸的花朵

不要

在紫色的棉花里

最深沉的夜晚

像修長的木棉

不要把我凍在荒蕪的夢中

親吻黑暗的陽光

插在大鳥的影子里

讓飛翔成了飄動

不要把我放在山洞里

如同巖石上的壁畫

那只牛遲早會沖出

把器官全部打倒在地

如同廢墟中的藍寶石

不要走到水面上

迷戀光波中煮好的黎明

那在窗子的見解里

所有打開的東西

現在都在肩膀上哆嗦

高處的蟲子長在越來越低

低到石頭的謊言中

低到光焰的蠶繭里

不要把它貼著

我航海人一樣的嘴唇

我怕珊瑚會跑進山谷

如同浸在睡眠中的蛇

把信封吐在我的手上

不要寫些回憶在里面

我把我排在漢字之外

就是為了掏出時間

把傷口當做詩集的封面

不要把這本詩集打開

除非你打算好了面對自己

枯萎的花

粉碎的花瓶還是完整地在桌子上

桌子已經飄到了大海里

像是一塊漂木

我的手伸過了鱷魚的咬力

抓住花瓶中即將要枯萎的花

沒有

沒有豐收

沒有囤積的泥土

在此刻發芽

沒有燈從果子里跑出

把所有的黑暗

都藏在果子里

沒有魚群會如同罌粟花

如果那樣的話

所有的水面都如同癮君子

沒有鐘面上的鳥兒

把時間帶的那么高

讓人無法觸摸

觸摸鏡子上虛弱的鵝群

孤獨就足以讓人享用一生

沒有成長的殲擊機

穿過流膿的眼窩

一些淚水被火苗吹拂

我也吹拂句子被剝開的年齡

寧靜的夢境如同捆綁著的落日

把所有的鐵鏈都想象成大河

大河用泥土洗澡

如同死水上的一個蛇頭

沒有水井當做竹杖

沒有土地讓我站起來

我對著鏡子

鏡子里沒有野花

甚至沒有哭

扭結了的路是我筋絡上的筋絡

沒有耳朵在喉嚨里生存

沒有聲音

在我倒下去的時候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