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骨頭里喊出你的名字（組詩）

張晉宏

城市素描

我看到冷漠的街道，看到柏油路一樣荒蕪的田野

貪婪的黑暗，貪婪的毒蛇，貪婪的城市小民

買電腦的小伙、買烤鴨少婦、買豬肉串的陪讀婦女

他們在旋渦中生長美麗的彩虹

那些飛舞的秋季、那些蝸居城市的莊稼人

在夾縫中與飛轉的葉子一起逃亡

天空布滿城市破碎的地板

從藍色中映出烏云之下的燈塔

樹與莊稼在茂密的屋檐下

紡線、戀愛、坦蕩為懷

鐵蹄與牛車一起毀滅曾經的農業帝國

像我們古老的靈魂從此活在大河之中

用烈火燃燒城市的偽裝

從早晨入口，用千年神話向下沉淀河流精英

在千軍萬馬轉向高原的黑色風暴中

心臟在劇烈震顫

包工頭、公務員、機關干部那些林林總總的肉身

今非昔比，如螻蟻、如蜉蝣、如夏日盤旋草葉之間

那些年，“拿起形式，放下形式”

如一場廢棄的缽盂，盛滿一世空無

如今老死船艙

黑藍的騎馬者

我們聽昏暗的月光在虛空中，緩慢地降落

在城市的黑藍之中，那遠方的火

那遠方渺茫的性欲，在夜色中一樣渺茫

我們用意念滑落多少失落與漂浮的腳步甚至燃燒，讓悲壯毀滅到底

晝夜如歌，歌者如鷗，所有涌動歲月的河

都是白帆、長槳，禁閉城市的細節

那些旗子、那些女子、那些騷動淫穢的心

那些在城市中，倚樓而歌的塵世之子

如一場藍的色彩，席卷遠古的海水

那些騎馬以紅塵為敵的人

森林給了他們天下，他們把天下

寫成“王”的國土

城市邊沿

觸摸黑暗的根須，需要挖掘幾百年的陽光

在傍晚的天空，我們分頭尋找比白天更長的光明

城市的中午，廣告牌烤焦的中午

地上散發著塵土與腳汗混雜的騷味

還有永恒的尿跡留在墻角處

走神的人們，背轉過身無暇過及

靈魂深處的水泥

沒有綠色，我們到何方尋找春天

在城市，我干涸的血液，膨脹、發滯

就像嚎叫的城市缺少春暖花開

我們只能尋找自己的溪流與春天，在透明的城市

斷裂的季節何時才能把棲居的鄉村銜接無痕

那時，冰凌剛剛溶解，就在汾河水迎接黎明前

水穿起石頭的衣服，在柔軟的皮膚上，加上堅硬的寒冷

消失的青骨石散發著淡紅色的光

城中村素描

深陷城市林立的迷宮，高樓處月亮唾手可得

暗夜，犬吠、樓上、樓下床的搖動、隱約的呻吟

嘎然而止的汽笛，緊閉的窗戶，很想如鳥臨空

在垂死中掙扎，把糜爛的生活全部切除

在夏夜，我們可以為雨做點事情

把一盆花或者一只手給了這個雨夜

讓隱形于生活的人，記住教堂里白色的孤獨

過去、現在、未來，那些在睡覺中醒來的大街

沒有忘記鐵的沉重與嘈雜的繁忙

與相反的人群，那些新時期貧民窟，寄居

廉價的矮房、小樓里

像無骨的病態者，在體內醞釀一場戰爭

來自農婦手中的寂寥

洗得泛白、散發著肥皂氣味的便宜服裝

在城市，那些飄然于白天的鐵絲之上

和她們一樣在仄逼小巷里，把迷茫的眼神留在過往的人流中

那些無法掩蓋的隱私，在惡臭的陰溝里

她們來回走出房子，互不認識各自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