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柱訪問大陸的考量

林瑞華

正經歷敗選與分裂頹勢的國民黨，希望能憑借洪秀柱的這次“登陸”扳回一城。

11月1日下午，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洪秀柱主席率領的中國國民黨大陸訪問團。會見時，習近平多次提及“九二共識”，認為國共兩黨必須牢牢把握兩岸關系和平發展的正確方向，鞏固“九二共識”的政治基礎，堅決反對“臺獨”，并持續推動各領域交流合作，增進兩岸同胞福祉。

中國國民黨主席洪秀柱在會見中除了積極肯定“九二共識”，還提出將以國民黨的“和平政綱”，對抗民進黨的“臺獨黨綱”。她期待國民黨能積極扮演推動兩岸和平制度化的角色，探討以和平協議結束兩岸敵對狀態的可能性，與此同時，在深化“九二共識”基礎上，消除因“臺獨”分離主義引發的危險動蕩，維護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兩岸和諧、繁榮。

緊接著，11月2至3日，更名為“兩岸和平發展論壇”的第十一次“國共論壇”也于北京舉行。

對于洪秀柱率領的中國國民黨大陸訪問團的大陸之行，如果要觀察其對島內的影響，短期內或許影響不大。島內多數評論認為，一方面，在“立法院”中席次并未過半國民黨的作用和影響已大不如前;另一方面，洪秀柱為國民黨歷來權力最弱的黨主席，目前黨內諸多大佬如吳敦義、郝龍斌、王金平等人均曾在公開場合抨擊她的一些主張，黨內競爭已白熱化。

然而，目前的兩岸關系不應只從島內或國民黨內部斗爭的角度進行推測，欲了解此次洪秀柱到訪大陸對兩岸關系的影響，必須將國民黨、民進黨、共產黨三者置于同一棋局分析，如此各方利益得失的脈絡才會更加清晰。首先須明白，對于臺灣的國民黨與民進黨而言，他們優先關切的，就是島內選民，因為只有選票能決定誰在臺上誰在臺下。在此考量下，正經歷敗選與分裂頹勢的國民黨，希望能憑借洪秀柱的這次“登陸”扳回一城;而對民進黨來說，國共會談的結果不論是成是敗，對他們都有利。至于對大陸來說，讓臺灣多數民眾接受“九二共識”是唯一目標，只要這場會面有助于達此目的，都是贏。

國民黨的橋梁功能

過去11年來，國共兩黨領導人共有4次會面，其中2005年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與時任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的會面至為重要。當時陳水扁上臺后導致兩岸關系陷入僵局，連戰遂展開“和平之旅”，率團與胡錦濤會面，搭建起國共高層對話溝通平臺，也為日后常態性的國共論壇奠定基礎。另外，習近平與當時的臺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在2015年于新加坡實現的兩岸領導人首次見面，歷史意義同樣重大。

目前的情況與2005年相似，可以說只要民進黨上臺，兩岸關系必定走向低潮。此時，一個能夠連結兩岸的政黨，角色便極其重要。國民黨深諳這一要害，知道作為民進黨與共產黨間的“唯一中間人”，他們此時對共產黨和民進黨兩黨，乃至于對兩岸關系的重要性，甚至遠遠超過其在臺上的時期，這就有利于國民黨進行博弈。

國民黨對民進黨的博弈，在于他們知道大陸不會接受民進黨的“臺獨”路線，即使臺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在各公開場合的發言已經向中間靠攏，但沒有明確說出“九二共識”，始終是蔡英文當局在兩岸層面難有所突破的致命傷。再者，蔡英文上臺之后，對于選前用以抨擊國民黨的民生、經濟議題也處理不佳，根據《臺灣民意基金會》調查， 2016年5月蔡英文剛上任時的支持度為69.9%，到了9月只剩44.7%，下降了25.2個百分點，連偏綠的臺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都說，這是“雪崩式”的下跌。

民進黨上述兩項缺陷，賦予國民黨與大陸展開對話的絕佳優勢：只要民進黨不承認“九二共識”，大陸就不與之交流，國民黨就越有機會成為兩岸的“中間人”;只要民進黨無法振興臺灣經濟，國民黨就越能借著大陸給予的“區別對待”來爭取選民。據此，國民黨當然愿意推動兩岸合作的進一步發展。

對于大陸方面，國民黨深知大陸希望在臺灣有個支持“九二共識”的力量，而這恰好是國民黨長期以來的主張。再加上過去國共兩黨多年互動建立起來的信任基礎，使得國民黨成為大陸在臺灣能夠交流和對話的主要對象。此外，若從洪秀柱個人的角度來看，一來，會見習近平總書記能夠拉抬自己在黨內的分量;二來，若此次會談能夠替臺灣爭取利多，或者為黨內籌到金援，對她競選下一屆的黨主席有相當大的加分。

這盤棋對國民黨看似百利而無一害，但中間潛藏的風險也不能小看。所以國民黨需妥善拿捏哪些信息可以公開，哪些需私下進行，這些都應先進行沙盤推演。

化危機為轉機

民進黨上臺之后，在兩岸關系乃至國際空間的拓展上一直無法突破，關鍵就在于蔡英文未明確承認“九二共識”。

在民進黨與大陸對弈過程中，優勢始終不在他們手上，即便蔡英文已力抗島內深綠勢力，往中間路線靠攏，但在達不到大陸給定的基礎分時，兩岸政府的交流全面停擺，民進黨對此已無計可施。

民進黨對國民黨的博弈則不同，憑借著在臺上的優勢，蔡英文正積極清算國民黨黨產，力圖最大程度削弱后者在臺灣的勢力。在力量彼消此長的情況下，讓國民黨出面與共產黨談，反而是好事一樁。這可以從兩方面解讀：

第一，既然自己與大陸沒有辦法直接接觸，而臺灣的經濟發展又無法繞過大陸，此時有人能夠出面扮演這個角色，反而是幫了自己的忙。退一步講，萬一國共會談結果不如預期，民進黨也是獲益者，屆時國民黨很有可能腹背受敵，面臨黨內與黨外的雙面攻擊。

第二，蔡英文在演說中界定的兩岸定位，既不肯明確說出“九二共識”四個字，但她的模糊表述及其影響，也已引起深綠選民的不滿。正好國民黨此時出面與大陸對談，讓蔡英文當局可以喘口氣，避免持續刺激基本教義派。因此，民進黨也樂見兩黨領導人會見以及“兩岸和平發展論壇”的舉行。

民進黨的最大風險則是兩岸交流合作的功勞全數被國民黨攬走，這極有可能成為下次民進黨競選時的短板。但這也不是沒法解局，依照目前兩黨在島內的勢力懸殊，民進黨若能借機與國民黨尋得妥協辦法，哪怕是政治交易，處理得好，搞不好國民黨和民進黨還有可能在某些領域或議題進行合作，化危機為轉機。

臺灣輿論普遍認為，大陸的對臺政策相當明確，就是希望臺灣領導人乃至臺灣同胞接受“九二共識”。而且，大陸在與島內的國民黨和民進黨兩黨的博弈中，握有主控權，所以在蔡英文未交出令人滿意的“答卷”之前，大陸選擇只與國民黨接觸。

兩岸當前困局，正是需要各方運用智慧、實事求是去解的一盤棋，而洪秀柱此番以中國國民黨主席身份對大陸展開的首次訪問正好為各方提供一個溝通的平臺，只要大家都是理性行為者，能夠仔細評估彼此的利害所在，并善用談判中的“給與取”（give and take）原則，那么各方均能從此次會談中獲利，達到博弈中的“帕累托最優”，也就是資源配置的最佳狀態，為兩岸人民創造最大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