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經》里獨坐（二章）

湖南衡南縣北斗星實驗中學 李玉輝

在《詩經》里獨坐（二章）

湖南衡南縣北斗星實驗中學 李玉輝

關 雎

它是隨著幾粒清脆的鳥鳴來到這一條河邊的。

鳥是雎鳩，小巧的身子，黑白相間的羽毛，像蒼天掉落的幾粒詩句。

東風起，草木亂。晨曦，這金色的箭鏃，爭先恐后地向低處飛奔而來。河之洲，一切在淡淡的晨光里慢慢地醒來。

美麗的淑女從家中走出來，在河之洲駐足。凝眸，彎腰，纖纖素手輕輕地撥弄著這滿河的荇菜，輕輕地打開這水之下水與水草的纏綿。

河水清澈舒緩，它們一定在等待著什么。

水草擠眉弄眼，它們一定在訴說著什么。

白云心事輕盈，淑女身姿窈窕，春光明媚而悠長，讓多少人在水邊尋覓又張望呵！

張望淑女，淑女近在眼前。

張望淑女的君子，此刻，就倚在那一棵桑樹邊。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多情的君子吟哦復吟哦，徘徊又徘徊。

要翻過多少座山，涉過多長的水，才能在這春天的花陣里遇見你？

要用多少個云淡風輕的夜晚，才能走進你斑斕的夢里？

要怎樣的琴瑟鐘鼓才能讓你怦然心動？

優雅，盛開，鮮亮，熱烈……

內心是一個人的江山，要多歡愉有多歡愉。

眼前是一個人的紅塵，要多迷茫有多迷茫。

迷茫的君子啊，輾轉反側。迷茫的君子啊，寤寐思服。遠古的時光在河風里一點一點地逝去。

紅顏易老呵，去日苦多。

暮色下，我孤獨地打開《詩經》的第一頁，我滿心落寞而又心滿意足地掩卷微笑。

因為——

幾千年了，“窈窕淑女”依然在文字里生生跳動，依然在我的遐想里顧盼生輝。

蒹 葭

是一個很好的清晨。無雨。

是一個蒙眬的清晨。有煙，有霧，有朝露未晞，有迷蒙的水汽氤氳。

出門東向看，有山，有水，還有一江優雅自在的蒼蒼蒹葭。

所謂伊人，就在數十萬的蒹葭深處。

佳人如露，晶瑩剔透，不染凡塵。

佳人如霜，等待我的靠近，溫暖和長久地凝眸。

逆流？順流？

哪里才是朝圣的方向？

奔跑？信步？

以上蒼為媒，以蒹葭為聘。我聽從流水的召喚，我以夢的速度接近。上升抑或沉淪，我都在這人間草木里失去了方向。

風繼續吹。

風吹蒹葭，蒹葭如雪。每一片都是一個心事輕盈的詞，每一片都滿載著我十萬的思念與想象。

在河邊，在這個蕭瑟的秋日。我已交出了紙和筆，我也交出了心和眼。

水流仍嘩嘩有聲，秋天又高了三尺。

可是，我的伊人呢？到底在水的哪一方？

江水啊，清秋啊，蒹葭啊，飛鳥啊……一樣地默不作聲。

我無法揮鞭斷流，我只剩呵氣成霜。

我也不得不選擇再次沉默。

因為——

我伸出的這一雙手，抓回來的永遠都是凄冷的風和滿河的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