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王山頭橋（組詩）

李皓

過王山頭橋

過了王山頭橋

我就是秋生了

鄉親們

請喊我的乳名

故鄉的橋是爺爺的皮鞭子

每經過一次

它就抽打一遍我

變異的口音 虛偽的洋裝

不復存在的河水

被那一夜貪杯的我

都倒進腦海了

放浪形骸或者胡言亂語

我到哪一只麻雀的翅膀上

去尋找淘氣的影子

我們鉆過的涵洞

流著那一年的逝水

河里的細沙，至今

還風干在一條魚的鱗片上

像胎記，更像瘡疤

怎么也 拍打不掉

我無法遷怒于王山頭橋的重建

它美妙的前世 丑陋的今生

都足以比一根繩索，更容易

纏著我 一步一回頭

野鴨之歌

它多么害羞

一有風吹草動

它就撲棱棱地滑向

濕地的深處

但它從不超越肇岳山

它有它的尺度和分寸

它知道飛得越低

越能看清肇東亙古的來路

有時候它隱藏在蘆葦和菖蒲之間

隱藏在松嫩平原最平常的

植物中間，隱藏在

草木的淵藪中間

就像在綠夢湖眾多的水鳥中間

我只認得這清白的一只

我只需輕輕吐出心中的塊壘

就預言了僨張的血脈

坡

說一道山坡

莫不如說一說淤積在你我

胸中多年的塊壘

它無關風月

只關乎青梅竹馬

說一道山坡

莫不如說一道道石頭砌成的嶺

他的靦腆，羞澀，蠢蠢欲動

像墨盤鄉的溝溝坎坎

把我們隔絕成陌路

說一道山坡

莫不如說一滴雨山前

一滴雨山后

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時候

我是王山頭的另一滴

說一道山坡

我們已經翻過人生不惑的大嶺

你用一杯酒解除我的武裝

誰在今夜面目全非

誰將第一個抵達故鄉

白云帖

秋風把母親的棉花

都吹到了天上

散盡千金

母親依然堅毅地

望著遠方，田壟的盡頭

表里河山

不過是粗布棉襖的巨制

每一個寒冷的日子

我都能扯到一角

撕下一條棉褲，兩只棉鞋

白云蒼狗

母親從無一絲慌亂

澄澈的秋水像一根根芒刺

我看見母親龜裂的手

搭在稻谷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