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臻奕 張家海
最近讀了蘇霍姆林斯基的專著《給教師的建議》。書中一個關于“真話村和假話村”的故事引起了我的興趣。
說是故事,其實是一個趣味問題。古時候,在遼闊的烏克蘭草原上,有兩個相距不遠的村莊——一個叫“真話村”,另一個叫“假話村”。真話村的村民都說真話,假話村的居民總是說假話。假若某一天,有誰來到這個大草原上,只允許向當地居民提一個問題,打聽自己來到的是哪個村莊。那么,這個問題應該怎樣提法,并分析為什么這樣問。
當年,在蘇霍姆林斯基的班級里有一個“后進生”名叫費佳。這小孩子遇到的最大學習障礙是算術運用題和乘法表。蘇氏分析發現:像費佳這類學生有一個特點——他們的思想剛剛要轉向另一件事物的時候,卻又忘記了前一件事物。于是,他想法給這些孩子們編寫了一本特別的習題集——《給思想不集中的兒童的習題集》,一共200個應用題。關于“真話村和假話村”的問題就是其中的一個。
在蘇氏的耐心幫助下,一直因為沒有信心以致于淪為“后進生”的費佳,居然把這個題解答出來了。“解題原來是這么普通的事!”費佳感到驚奇:“這么說,這些習題中的每一道,我也是可以解答出來的?”費佳漸漸有了自信,整天整天地抱住那本習題集不放了。
每解答出一道題,他都感到是一次巨大的勝利。終于,一本習題集改變了這個孩子。七年級畢業后,費佳進了中等技術學校,后來成了一名高度熟練的專家——機床調整技師。
吸引我的當然不只是這些問題的趣味性。面對越來越多的“雙困生”問題,我更想當一回蘇霍姆林斯基。——這個事例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把這些問題“嫁接”到我的班上,作為每日課前小故事分享給孩子們,特別是類似費佳的“雙困生”們,會不會“抓住”他們那顆塵封已久的心呢?
我在八(2)班試著提出了我的想法:“同學們,新學期里我想讓我們的課堂好玩一點,在課前一起分享一個小故事,大家說這樣好不好?”
“好——”一開始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如今的大多數孩子,只要不談學習,干什么都說好。 畢竟,聽故事比學習課本知識有意思得多。于是,我試著把第一個關于“真話村和假話村”的問題向他們拋了出來。滿以為這一拋會像在QQ群里發紅包那樣,突然間被問題吸引住,認真思考,然后給出一個費了心思的答案來。
“你是‘真話村的嗎?”我剛把題目解讀完,一個“快嘴”脫口而出。
“你是‘假話村的嗎?”又一個“快嘴”也飚了出來。
“老師,猜不倒,您干脆告訴我們答案算了!”從我的表情中,他們感覺到回答者沒有說到點子上。這時候,那幾個“急性子”開始在下面亂嚷嚷。我知道,他們不愛動腦筋的老毛病又犯了。辦公室里,經常有同事發出“這只是稍稍轉了一下彎,怎么就做不到呢?”“現在的孩子都不愛思考了!”之類的埋怨聲。
我的目的就是要激活這些小腦袋瓜啊!“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試試吧,每一個人都能想出來的!”我開始鼓勵他們。
“不知道啊,老——師!”有更多的孩子似乎有些泄氣了,根本就不往下思考,只是一個勁地叫喚,守株待兔似地等老師告訴現成的答案。
“那——我們就把它留給大家課后去思考吧。如果哪位同學想出來了,可以到辦公室去找我,我們一起探討哦!”接下來,我開始上課了。
我以為課堂上先賣個關子會引起孩子們的好奇心,可以激發更多的孩子下去思考。看看孩子們的表情,一臉無所謂似的。可更令我沒想到的是,一連好幾天,沒有一個孩子來找我,再次到了班上也好像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個班的孩子們怎么這么“麻木”呢?怎么如此有趣的問題居然就無動于衷呢?我不甘心,決定把這個自認為有“趣味”的問題再講給八(1)班孩子試試看。讓人奇怪的是:又是一個無動于衷,拋出的問題石沉大海!
我越發納悶起來。難道現在的孩子們真的是“不愿意思考了”?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比如根本就沒有時間思考?再比如懶得去思考呢?
孩子們不思考,我思考。
——帶著疑問,利用區域內聽課、學習的機會,我開始在不同的學校有意識地“窺視”班級的動態。不注意不知道,一留意嚇一跳。不管是自己的學校還是其他學校,我還真的能捕捉到意料之中的一些鏡頭。
上午第一節課下課鈴響,本是該下課的時間了,可全校十多個班級不見一名任課教師走出教室。約摸過了3分鐘,七年級樓層里陸陸續續有任課教師走出來。樓下的八年級和九年級教室仍然沒有動靜。5分鐘后,八年級教室開始有科任教師走出來。后面跟著幾個孩子慌慌張張沖出,跑向衛生間解決內急問題。再度打量一番發現,各樓層里下一節課的科任教師已相繼等候在教室門外。這就是孩子們的“課間”?
上午第四節課下課鈴響,是全體師生用餐時間。按照學校政教部門要求,各班孩子們一個個在教室外排好隊,整整齊齊地走向食堂。十分鐘不到,部分孩子完成了吃飯任務,紛紛回到教室。因為負責午休管理的老師已經等在教室門外。此時此刻,學校廣播室的喇叭里發出值周老師的催促聲:“吃飯后迅速回教室,不要在外面閑逛啊!”一聲聲,一陣陣,鉆入孩子們極不情愿又無可奈何的耳朵里。30分鐘的吃飯時間,不到20分鐘,各班教室里孩子們已經坐得整整齊齊,開始做起上午各科老師布置的海量作業。做完語文做數學,做完數學做英語,直到45分鐘后真正的午休開始。這就是孩子們的“午休”?
類似的鏡頭在其他一些時段也能發現。這不由得引起了我的深思。——課外,已經如此“高效”,課內又是什么樣子呢?怎么可能存有孩子們自由馳騁的一絲縫隙?再想想當下一些學校的高效課堂,難到“高效課堂”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想出的“良方”?我漸漸明白:為什么那般有趣味的“蘇氏問題”在我的幾個班級里卻頻頻遭到冷遇。
如今這些科任老師們怎么變成這樣?是奉行教育者的職業操守而起早貪黑、甘于奉獻,還是為了榮譽、為了職稱、為了獎金或是另有隱情迫于無奈?這一切,只有教師本人知道;這一切,只有教育主管部門領導心里最清楚;這一切,罪魁禍首無疑會最終追責到那個可惡的考試和分數上。
主管部門為了分數會制造出這個“考評方案”,那個“評價細則”來“激活”。本來平靜如水的教師隊伍里就因為這幾條“鯰魚”,整個池塘被弄得波瀾起伏、你追我趕、你爭我斗,沒有了往日的懶惰和懈怠。團隊就這樣被“激活”。
科任教師為了分數,提前上課推遲下課,挪用小課,占用它課,千方百計打造“高效課堂”,你挑戰我應戰,挖空心思開展“學習動力源”研究。這一切都是為了那一個共同追求的目標:讓更多的孩子更快地記住考點,更多地弄些卷面分數。因為考試和分數是好東西,家長喜歡,主管部門的領導喜歡。當然,科任教師本人也不得不喜歡,唯獨剩下不喜歡考試和分數的孩子們。——因為可惡的考試和分數,孩子們沒有了野炊,沒有了春游,沒有了戶外活動,甚至沒有了教科書上的所有不考試的活動內容;因為考試和分數,孩子們不容過多的思考,不需要過多的思考,漸漸地,他們已經不會思考了。他們完完全全一如養在欄里的小豬、小雞、小鴨,只需要長肉、著瞟、生蛋就行。
這還是教育嗎?這還是我們所期望的真正的教育嗎?這還是家長盼著出人頭地,國家和民族盼著出創新人才的教育嗎?
“拯救自己,就是拯救教育。”我開始認真反省自己。——叩問自己的教育良知,反省自己的教育理念,反省自己的專業成長觀,反省自己的課堂行為,包括反省自己給孩子們布置的一點一滴的作業。
習總書記對比中英教育發出“中國孩子玩得太少了” 的感慨,這是對家長的“警世恒言”,是對主管部門的“醒世名言”,更是對教師的“喻世通言”。
2015年秋季我市統一期末考試,我所任教的三個班級分別獲得第2名、第5名、第8名的好成績。這就是孩子們對我課堂教學的肯定,他們讓我對自己嘗試的“在好玩中好學”的教學思想增添了幾分信心和底氣。新學期里,我要把它進一步發揚光大,我要讓孩子們在思維的海洋里遨游馳騁,真正把“生物”學成“活物”,提升他們的生物學科素養。
課堂上,我始終“圍著學生轉”,孩子們說這節課怎么上就怎么上。我要把“蘇氏問題”有計劃地和孩子們分享。我要改變以往一味求“高效”的做法,我要真正嘗試“慢教育”。從“真話村和假話村”問題著手,通過每堂課一個趣味問題引導孩子們思考,喚起孩子們的好奇心,點亮孩子們的智慧人生。
(作者單位:湖北枝江市安福寺中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