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忠
我們一家人都愛喝粥,尤其是我。
粥是一年四季都不能斷的。春天喝雞蛋韭菜花粥,夏天有綠豆粥、蓮子粥,秋天煮南瓜粥、香菇粥,冬天往往熬骨頭粥、蘿卜粥。我愛喝粥,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倘若一連幾天見不到粥的影子,便會悵然若失,吃什么都沒有胃口。
媽媽憑借她的巧手,將我們平凡的日子用香甜的粥浸潤得有滋有味。即使只是白米粥,中間零星地撒著些酸豆角,也能讓我感到心滿意足。
媽媽做粥總有新花樣,一鍋新品出世,往往會遭到我和弟弟的“瘋搶”。燈光下,媽媽眉眼彎彎地看著我們把粥吸得“哧溜”作響的場景,很暖,很美。我無論過多久都會記得,媽媽眼中的暖意,以及粥下肚后唇齒留香的感覺。
媽媽以前是不熬粥的。她說,還在外婆家時,她幾乎十指不沾陽春水。
“都是因為你和你爸爸喲,”媽媽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補充道,“你們父女倆可嬌貴了。小的挑食,大的腸胃消化功能不好,害得我只好每天研究各種各樣的粥品來伺候你們。”我一邊聽她說話,一邊用勺子輕輕攪動面前熱氣騰騰的粥。瓷勺子與瓷碗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我的心里充滿了感動。
想起小時候,媽媽發愁地看著不肯吃飯的我,最后搖搖頭,走進廚房,一邊仔細閱讀菜譜,一邊手忙腳亂地應付著鍋碗瓢盆的場景。我舀起一小勺粥,輕輕吹著,覺得那乳白色的瓊漿蕩漾起的是幸福的漣漪。媽媽一定是花費了許多時間和心思才學會熬各種各樣的粥,她熬出來的粥,之所以能如此濃稠香甜,是因為愛。
我也曾嘗試過自己熬粥。
那是一個冬天,媽媽因為胃痛,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茶飯不思。我心疼不已,走進廚房準備給媽媽熬一碗粥。淘米,把瘦肉剁碎,蘿卜切絲,老姜拍扁,再準備好一把翠綠蔥花。我雖然能回憶起媽媽往常熬粥的步驟,但是第一次下廚還是手忙腳亂。天氣寒冷,我的指尖刺痛得幾乎拿不住菜刀,只能呆呆地望著大大的蘿卜不知如何下手,切姜時又差點切到了手。終于把材料準備好,可以熬粥了的時候,我吁了口氣,點上火,才發現自己鼻尖上已經滲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我不禁感慨:人間煙火真是不容易,媽媽卻在這小小的廚房里堅守了十幾年!想起“媽媽是個美人,歲月請別傷害她”這句話,我不禁眼角濕潤,因為知道,誰都阻擋不了歲月的腳步。
鍋里的粥終于歡快地跳起了華爾茲,我小心翼翼地舀出一碗,像媽媽那樣眉眼彎彎,像她那樣充滿感情。
無數次午夜夢回,我仿佛都能聞到那粥散發出的香甜味道,看到那個忙碌的身影。我知道,我想喝粥了,想念為我熬粥的媽媽了。
媽媽,她用一碗粥的深情,小心地安放了我們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