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婭的地球西包房

江澤珍

幾千年來，人類主宰著地球。殊不知，外星人丹多族卻主宰了宇宙。幾百年后，丹多族消滅了地球，卻未將人類趕盡殺絕。這絕不是他們良心發現，而是因為人類對他們來說還有絕對的利用價值。人類的記憶是他們的“海洛因”，他們靠吸食人類的記憶來獲得極大的快感，可一旦人類回憶過去，人類就會非常痛苦……就這樣，人類在丹多星上茍且偷生著。

生活在丹多星上的人類都知道，討論自己的過去是一件身心俱疲的事。為了不讓一直欺壓自己的丹多族得到他們想要的，人類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回憶過去。但是，一旦大家到了桑婭的地球面包房后，所有的戒備心和屈辱感就都消失殆盡了。

一位中年男子走進桑婭的店，桑婭看了他一眼，他就是典型的一進店里就會不禁回憶起過去的人。他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和桑婭的年齡相仿，滿頭銀發。他倆都還記得地球曾經的光輝歷史。男子停在面包架旁，聞著面包的香氣，一臉的憂郁和惆悵。

“天哪，太香了！”他喃喃自語道。

“你應該就是預訂了黑麥面包的富蘭克林先生吧。系統顯示，你的船準時到達了卡基站。”桑婭說。

對桑婭來說，她不需要去推銷自己的產品。她的面包是丹多星上唯一屬于人類的食物，人們都知道她的面包店，所以很多人都會提前訂貨。桑婭每天會在接到訂單后做面包，并將最好的面包放在貨架上。

“天哪，你是從哪里找到這些原料的？”富蘭克林先生感嘆道。

“很不容易找到，所以它們的成本很高。”桑婭說，“像小麥還有其他原料，都是我從合法的供貨商那兒進的，那些丹多供貨商專門生產人類所需的食物原料。”

“我奶奶每到節假日就會做白面包。”富蘭克林先生輕聲說道，“就是這種大的圓圈麻花。家里人都勸她在外面買，但她執意要親自在家里做，還說自己做的吃起來更香……對，就是這種香味，自從丹多人消滅了地球，我就再也沒有聞到過這股香味了。”

對丹多人來說，人類身上有一種其他物種所沒有的情感，那就是記憶。丹多人吸食人類的記憶，效果就像人類吸食海洛因一樣，能得到極度的快感。在幾十年前，他們一把火燒了地球，但并沒有屠殺人類，就是希望人類的記憶能成為他們的“海洛因”。

桑婭說：“在地球上的每一種文化中都有幾款不同的面包，我全都會做，這樣方便不同文化的人都能得到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味道。還有一些人專門來找我定做最古老的切片面包呢。”

富蘭克林先生的嘴角微微上揚：“這可是每個人兒時的記憶，小時候大家的午飯都是切片面包，上面抹上花生醬或者果醬。哪怕是兒時覺得最差的臘腸，現在想起來也是如此美好。”

桑婭取出富蘭克林先生的貨物，用一張白色的羊皮紙在外面包了一層，貨物就像個嬰兒一樣被包在了里面。

富蘭克林先生接過袋子，問：“你……你干嗎要做這生意呢？每天都要回憶過去，你不痛苦嗎？”

桑婭說：“如果不這么做，我會更痛苦的。”

富蘭克林先生轉身離開了面包店，不時地回頭看一眼。

桑婭抬起頭，看到隱藏在角落里的傳感器。這個傳感器不但記錄了他倆之間的對話，還記錄了富蘭克林先生剛才的情緒變化。相信剛才富蘭克林先生的那段真情流露，會讓丹多人興奮好久。

丹多人曾經想通過拷打的方式得到人類的記憶，但身體上的疼痛會使人類的記憶變得苦澀。給人灌酒也不行，酒精會使記憶變味。總之，只有人類自然而然說出的記憶，才是丹多人的最佳食品。

其實，桑婭也有她的私心。在這個誰都不敢討論過去的地方，那一絲絲的記憶會讓她感覺特別溫暖。每當有客人來她的店鋪里時，他們總會聊到過去，這讓桑婭想到自己曾經在丹佛，在爸爸的面包店里工作，每天也有未來往往的人，大家在那兒肆意地聊天。

門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進了店鋪。她說：“這里真的有一家面包店，這香味讓我想起了……”

她輕聲地描繪著，越來越痛苦。

桑婭靜靜地聽著她講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