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覺

向晚

山門

蝴蝶吸引了你的視線，在樹林中

突兀的一個轉角--

你仿佛看到了神跡

仿佛它

在等你的到來。二十二年了

從未有過的拘束在這里你竟感到了寬容

云雨

你內心隱晦的大壩，就要被洪水

擊垮，你看見

枯黃的葉子在季節的災難中飄

有的飄在了因果的沼澤

有的--

飄成了一個更大的嘆息

有的則在云雨之后，飄成了失聯

情緒沉重時

你抽身回到屋內

感到這雨越來越像煙癮，越下越能感到鄉愁

晨

在遙遠的歷史背景下，你聽到這鐘聲

那是一個沉睡的清晨

恐懼于一道道不可抗拒的金令

不敢醒來

當你感到世故的枷鎖

猶如你在高空墜機--而你又不得

不聽這一萬斤的鐘聲

墮落的美學又怎敢輕言榮耀？

晨鐘之下--

在斜進黑暗的月光中

你看見

雨后的蓮花就像是看見了生活，報應不爽

經文覺

當它自己發聲--你大病一般

邁上第一個臺階

感到繁星都是痛苦。如果

你抽一支煙

在嘗到八苦之后，感到吐出的煙霧都是祈福

靜

高溫從歷史的琉璃瓦片上升起

指尖上的

最后一口春天被你掐滅

這樣，一個下午

就被你坐成孤獨，一念萬里

事物尖銳的矛頭

刺穿骨頭，去年梨花開過

前年的櫻桃樹下

你曾懊悔……祖母的頭發又白了

后來，于窄小的一處

你的汗水攤開：畫面越來越像中國地圖

懺悔

午時三刻的陽光緊貼你的頭顱

這是一個

連孤獨都沒有的一處

感到人群愈多

風聲越大，感到他們的眼神

死盯著你--

就要把你盯出血來

好像早已把你判了死刑

的確。故里的櫻桃

不肯原諒你

昔日的大雪夢醒時就已犧牲

最好你的過錯

大于野蠻

最好輿論斬下薔薇時也斬下你的鐵骨

覺

深夜你推開月光，蟲鳴和清澈的苦香

見風就長，而你--

消瘦異常

當你擠牙膏一般邁出前腳

而眼前--

是你曾恐懼的八萬四千由旬的獅吼

生活何處不是危崖？

過去你不曾懺悔

只有遺憾

而今，五種戒律就要鋪成明天

當所有的過錯

都寫成經文時，感到日子喝水一樣就過去了

殺生

蟬鳴高于鼓山的時候，細小的事物

死于高溫

感到他省的案板

正在雞鴨的目光中散發魚腥

有時覺得自己的命

盡了

它們索性也就不掙扎了

而你時常在夢中

看到螻蟻的目光閃爍悲涼

鼓山的

最后幾滴雨落下時

感到自己也曾大張旗鼓的手刃撲火的飛蛾

今生

飛蛾撲火的日子，在你的口中

越抽越淡

好像閉眼就會看到明天

張嘴就會飛出一萬只苦澀的迷途蝴蝶

想你學習流水

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一輩子

所有花香被你趕出故里

有時清高，“無故

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

橫月跌入湖心時

你終于--爬到焦慮的歷史最高

終于看到自己的病情

感覺

這輩子，只剩脫口而出的饑餓隨便生根

黃昏后

最后一陣鼓聲銜來的夕陽高掛屋檐

你走出失聯的下午茶

緊鎖的目光

像數年的遲緩的臺階--

頗費周折之后才看見反光的琉璃瓦片

這些年

你行走于故里和他省之間

過多的饑餓時間

已在失落的凌晨中透支

你無能為力，看到榮耀

的屋頂--

就如同看到祖父跌倒80歲的脊背：

他一再彎下的姿勢讓糧倉透光。沒齒難忘

臨終

此刻，那無比美妙的痛苦--

從高山滾來

它透過歷史的浮云

貼在耳邊，你就要感受不到這

柔光的溫度

緩慢的時間在微妙的呼吸中

一點點壓向死亡時

忽然想到--

在過去的五十年里，遺憾太多

又太美

淚水結冰時，感到--

鴻雁和瓦片一起飛翔，舌頭和

青磚，一模一樣

如果多年以后，你看見

你墓前的野薔薇

又高一寸，會不會羽毛一樣微笑起來

鼓

這暮鼓聲遠，你云朵的眼睛

看它跌入塵埃

猶如看到塵世的墓床

大于狹隘

如果樹葉在你身后

悄悄生長--

如果佛陀的目光在一次拓寬朝陽

不知活法

如果有一天，你感到自己

活法太左

會不會先變成瘋子

然后變成常人

最后感到自己很右的情況下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