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走筆

汪大昭

金秋是非常適宜體育活動的季節，西部是一向被認為體育欠發達的地區，這個時候到西北看看，或許可以別有收獲。那里是“一帶一路”最東端，從文化角度說，民間體育應當有豐富多姿的底蘊。

工業城市轉型 體育大有可為

甘肅金昌，河西走廊上一座面積不小、人口不多的城市，因地下豐富的有色金屬礦藏，鎳儲量位居世界第二，故有中國鎳都之稱。與中國幾個大礦區一樣，此地緣礦興企，因企設市，48萬人的職業和生活多與礦企的發展歷程有關。幾年前，全球鎳的使用出現變化，國際市場售價急劇下跌，金昌面臨從產業轉型到城市未來走勢的重新設計。守著一塊有特點也有弱點的自然環境，在尋找社會人文發展出路當中，旅游和文化被提到重要位置，體育活動也隨之受到重視。

市政府動了不少腦筋，打造花園城市，吸引外來游客，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大面積種植的馬鞭草等觀賞花卉和經濟作物，逐步改變著城市的自然生態和經濟業態。分管文教體育的副市長李劍萍認為，金昌單純發展旅游，游客看過就走，只能留住一天，如果把體育也搞起來，到此一游與到此一賽結合，起碼也要住下幾天。游客也是選手，對城市的印象不光是好看，還有健康向上，何樂不為！

金昌市行政下轄只有金川區和永昌縣。以往，此地的體育活動開展得不錯，足球和重競技項目的水平在省運會都排得上號。城市的變化使得體育事業必須換一種思路和方式，服從和服務于經濟社會的發展。過去自己玩，現在要提供平臺，吸引更多外來人在這里也有體育活動的去處，甚至專程來此參與體育賽事。李劍萍說：“一座城市，冷清是很可怕的。過去的金昌人氣太差，幾公里不見人影是常事，來這里工作的人呆上兩個月就受不了。如果經常舉辦體育比賽，可以增強節日感，沒有賽事不熱鬧嘛。”現在好了，市里的運動會場內有兩萬人，場外還有兩萬人，真正是人山人海。

52歲的市體育局局長張德旺雖然沒有從事體育的經歷，但當過政府副秘書長，他想得明白，金昌的方向是體育健康與城市建設一體化發展，大眾體育普及要成為城市轉型的抓手，必須使有地方特色的品牌項目活躍起來。外界只知道金昌市鎳都，要讓他們也了解一下這里的體育文化。得到國家體育總局青少司和教育部體衛藝司幫助，2012年創辦的全國青少年戶外體育活動營地夏令營暨中國·金昌國際青少年生存訓練營，到今年已是第五屆，參加活動的孩子從最初的300多人發展到現在有來自俄羅斯、烏克蘭、尼日利亞、巴基斯坦等12個國家逾千人。這項活動以“挑戰自我、磨練意志、鍛造品質、提升能力”為主題，有針對性地設置了四大類活動項目：一是體育競賽，包括沙灘排球、沙漠足球、沙漠10公里徒步穿越、沙漠拔河等賽事；二是沙漠體驗，在著名的巴丹吉林沙漠國家地質公園搭建帳篷、沙漠露營、沙漠沖浪、騎駱駝等；三是勵志教育，邀請成功登頂珠峰戶外活動專家講授戶外健身知識；四是創意展示，交流攝影、書畫、文學等作品。

這些12到19歲的孩子領略了西北沙漠環境，接受了面對自然、面對挫折、不畏艱難、勇于挑戰的教育和考驗，激發出“沒有不可能”的沖動。沙漠越野比賽有十幾公里的路程，15支隊伍要按最后到達終點的隊員計成績。起初，看到途中不許隨意飲水，家長有意見，沒有水果，家長也擔心能量不夠，孩子們在家里從沒吃過這樣的苦。但是，家長們沒有想到十幾年從不疊被洗衣的孩子居然能夠完成沙漠穿越，鞋子大，腳疼也不上車，寧可光著腳走，也不愿影響成績，比賽規則就是這樣，10人編成一隊，不但磨煉意志，鍛煉品質，還要有集體觀念，誰愿意自己顯得特殊呢！勇敢是有感召力的，原來還不放心的家長興奮地跟孩子們一起在沙中踢起球來。

張德旺說：“體育成為時尚，健身成為風氣，人人都想學會幾個項目。我們這里，乒乓球、羽毛球、網球、游泳都是免費或低價的，光是游泳就培訓了幾千人，冬季來館里游泳只收10元錢。全市社會體育指導員占人口總數的5‰，這個比例已經高于國家標準，每年十幾萬元的培訓經費都是政府負擔。他們有統一的服裝和標志，羽毛球世界冠軍趙劍華等人來指導，其實不在于教會多少技術，影響大得很。游泳館對外開放，必須讓孩子們在這里學會游泳。五人制足球賽很火，北京、上海等地來了幾百支球隊。教育、旅游等多部門聯手辦賽，都有積極性。”

改善環境，豐富文化，近幾年，金昌市先后被評為全國宜居城市和文明城市。體育絕非體育部門獨家操心的事。張德旺介紹說，金昌體育主要靠協會力量組織活動，一次國際武術交流大會吸引15個國家上千名選手參賽。8月份的金昌首屆國際馬拉松賽，各地跑團紛至沓來，15000多人報名。體育投資主要來自民間，體育產業已占全市GDP的1.88%。政府出錢由包經費轉為發獎金，體育局也拿出體育彩票公益金給予補貼。

金昌市28個單項體育協會自籌經費，自我管理，每年辦賽幾百次，會員通過在線聯系，裝備很有檔次。只要喜歡，自己掏錢用于體育消費，個人和事業雙受益，乒協的錢夠花好幾年，籃協主動修建場地。有企業家看中了體育產業園，投資幾十億元，修起賽道，栽上胡楊，環境大不一樣。在以沙為主的金沙運動休閑園，奧運主題沙雕引得游人駐足。未來，這里的沙灘足球、沙灘排球、沙灘沖浪等場地將逐步完善，使體育文化和體育產業結合起來。圍棋協會成立4年來，二十多位專職會員到學校為學生們講棋，學費提成就當是工資了。

體育是人們社會生活離不開的內容，改變著人們的生活觀念和習慣。昔日號稱“河西酒廊”，如今領導帶頭，大眾健身，場館爆滿，拉動商家，體育設施遍及城鄉，連監獄和寺廟里都能見到。全市人均每年體育消費從20元買雙運動鞋增長到上千元。張德旺覺得搞體育很實在，組織過一次登山活動后，天天有人去爬山。

市委書記吳明明感到，體育和栽花一樣，打造成城市名片，動靜結合，人們容易接受，市民有獲得感。她說：“別人能走的路，我們不一定也能走，但可以獨辟蹊徑。工業城市有體育基礎，金昌的雪山、沙漠、冰川都是優勢資源，大戈壁也能開展體育活動，現在利用起來的還只是一點點。城市轉型升級，體魄和心理健康，才談得上財富和價值。長期靠礦山和企業支撐，從各地來的老一代職工曾經做過奉獻，今后要給人們到這里和留下來的理由啊！”

推廣農村體育 地域情結濃重

陜西算得上有農耕傳統的省份，更以歷史文化聞名。兩者結合，農民有農民的文化，更有傳承的方式和載體，體育也在其中。中國農民體協為發展農村體育，在全國推廣一批農民健身特色項目，邀集西部地區16個省區市各自推薦拿手好戲，在秋收時節會聚寶雞做一次展示，既可互相交流觀摩，也可就地學習借鑒。

按照活動的設計初衷，這些健身項目應當具有特色性、健身性、觀賞性和娛樂性，體現農俗、農趣和農味，以利于挖掘整理和推廣普及，滿足各地農民多樣化健身需求。

開幕式上，東道主拿出的柔力球、廣場舞和太極拳雖然說不上獨具特色，各地城鄉隨處可見，但只為助興，不“特”也罷。隨后的展示中，的確有一些地方的項目讓人開眼界，長見識，原來他們是這樣健身的！

山西晉源的“風火流星”，一群人在場地中央雙手飛快扭動繩子，繩端拴著點燃的小火籠，在空中飛轉，頗似流星錘，間或噼啪作響，十分壯觀。據說，此種玩法源于清末，兼具傳統武術和民間雜技的手法，從單純的社火逐漸演變成大眾化廣場娛樂，8年前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長期練習，對人體的運動系統、神經系統、呼吸系統和心腦血管有良好的促進作用。不過，這樣的聚眾歡愉形式似乎更像農村節慶時的表演，即便平時有人練，恐怕也是用替代物，不會每練都要真的風風火火。

相比之下，陜西宜川的“壺口斗鼓”雖然剽悍威武、粗獷豪放，不可否認有健身成分，但基本上是敲敲打打，似乎與體育還是離得較遠。廣西南鄉鎮望村村民展示的“板鞋龍舞”、重慶嵐天鄉的“城口錢棍舞”就更像是民族民間舞蹈。據介紹，錢棍舞已經實現進鄉鎮、進街道、進村社、進學校、進機關，嵐天鄉建有8處傳習所和23所錢棍舞特色學校。整個城口縣有600多支表演隊，舞者占人口總數的三成以上。

舞龍舞獅雖然歸為社會體育項目，也曾進入過亞運會設項，但本來就是一種民間表演，舞者更被恭為藝人。湖北宜昌龍泉鎮展示的高蹺獅子，選手們踩著高蹺，把南獅的站樁變成空中移位，全然成為雜技藝術，沒有很好的平衡能力絕對玩不下來。

更多地方推薦了載歌載舞的形式，從配樂到動作，將秧歌和廣場舞的節奏與地域特色的內容融合，加上艷麗的服飾和道具，與文藝演出無異。說到其中的健身作用和功效，其實就像體力勞動不能替代體育鍛煉，不能因同樣是伸伸胳膊動動腿，就都算成體育。

多少年來，中國農村中平日里體育活動就不多，項目也很有限，即使武術、摔跤等帶有競技性的運動，也多在節慶之時才擺起擂臺，添幾分熱鬧。農民體育帶有濃重的娛樂和趣味性，近于文娛活動，也是必然。此類項目難說具備普遍推廣的條件，移植他鄉，說不定會變味兒，失去原產地的文化內涵，甚至水土不服，索性留著自己玩又何妨。

弄清農民喜聞樂見的體育項目是什么，要從今日農村實際出發。越來越多的青壯年農民進城務工，留下的非老即小，城里人玩的時尚運動可望不可即，農村的體育設施和體育指導離小康標準還差得遠。那些什么人都能玩，在什么地方都能玩的項目，也許遲早會在農村流行，成為農民體育的順勢選擇，可在經濟欠發達的西部，什么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條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