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蜩之記》引發的反思

[摘要]2014年上映的由小泉堯史執導、役所廣司等聯合主演的日本電影《蜩之記》改編自2011年獲得直木獎的同名歷史小說。該片講述了身負隱秘的武士戶田秋谷在生命的最后三年與負責監視他的武士檀野莊三郎萌發出如同師徒一樣的情感的故事。這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好電影。它以藝術的形式反思了日本武士道文化中的效忠思想，它反思了歷史，委婉地批判了極端右翼分子錯誤對待歷史的態度。它還閃爍著民貴官輕、為官為民的光輝思想。

[關鍵詞]《蜩之記》；反思；武士

2014年上映的由小泉堯史執導，役所廣司、岡田準一、堀北真希和原田美枝子聯合主演的日本電影《蜩之記》改編自2011年獲得直木獎的同名歷史小說。

影片主要講述了武士戶田秋谷因不義私通的罪名而被判處十年后切腹自盡，在他生命的最后三年，武士檀野莊三郎被指派負責監視他執行，繼而萌發出后來他們如師徒一般的感情。

德川幕府統治時期的江戶時代，青年武士檀野莊三郎時任羽根藩府右筆，因小事與友人起了爭執，因在沖突中傷及對方而被家老中根兵右衛門責罰。雖然赦免他的死罪，但卻派他去監視當時因罪而被監禁在城外小村莊的武士戶田秋谷的動向。戶田秋谷與家老曾是兒時好友，七年前戶田秋谷任藩主家臣期間涉嫌與藩主側室不義私通而被問罪。當時秋古一直負責編撰羽根藩家譜，因此藩主命其在十年內撰寫好家譜，并于完工之日切腹自盡。檀野帶著疑惑見到了泰然自若的秋古及其妻子織江、女兒薰和少年武士郁太郎。在檀野與秋古相處的這段時期他慢慢發現戶田秋谷為人正直、謙和，也漸漸地被他的人格所感染。于是檀野決定重新調查七年前的事件，卻發現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電影的男主角戶田秋谷，深受已故老藩主的重托，深明大義，視死如歸，顧全大局，為了全藩的命運，舍棄自己的生命與名譽，背負與藩主側室通奸的污名，忍辱負重。他以其人格的魅力，影響了周邊的所有人，包括致使他背上污名而青云直上直至坐上家老寶座的中根兵右衛門。

看著十年緩刑結束，完成藩主家譜的編寫任務之后，衣著整齊，在監斬武士的帶領下，大義凜然地走向城里，慷慨赴死的戶田秋谷遠去的背影，觀眾不由自主地潸然淚下，被這位武士的人格所震撼。觀罷影片，浮想聯翩。影片《蜩之記》引發無限的聯想和反思。

一、對效忠的反思

無論哪一個國家都無一例外地會通過電影等藝術形式向國民宣傳和灌輸愛國主義精神，日本也同樣如此。影片的最后，以倒敘的手法，通過戶田秋谷回憶他與已故藩主的對話，揭示了戶田背上污名的經過。老藩主說：“因吾昏庸失察，致使藩內動蕩，百姓怨聲載道，思及緣由亦令人唏噓不已，如今藩中內亂已被幕府朝廷知曉，聽聞朝中爭論不休，似要剝奪我等封地，收回政權貶為庶民……此事非你出馬不可，為吾羽根一族之存亡，我希望你將性命和名譽暫時寄放在我這?！睆姆鞯脑捴胁浑y聽出他是要戶田來為自己的執政過錯充當替罪羊。可是戶田不假思索地回答：“下臣定不辱使命，完成主君所托?！睉籼锖敛华q豫地接受了藩主用他的死來平息藩內混亂的決定。我們首先想到的是戶田的深明大義，為了羽根藩的前途和命運，甘愿犧牲自己的生命與名譽的精神。這也為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埋下伏筆，為救出藩主側室，與前來襲擊的武士打斗，并與側室阿由——后來出家為尼，道號為松吟尼——獨處一夜。這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給他與阿由一個罪名而設計的，否則就無法平息藩內因子嗣的繼承權問題而引起的紛爭。藩主蒹通公十分疼愛阿由，欲立阿由之子為嫡子。阿由之子被殺，正室鶴千代之子義之也就自然成為藩主的繼承人，而通過各種手段使貧民之女鶴千代成為藩主正室，且后來生下義之的中根一派在這場爭權奪勢的斗爭中獲得了勝利，并順理成章地坐上家老的寶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為顧全大局，戶田秋谷背負罪名，犧牲了個人的生命，保全了羽根藩的封地。否則整個藩的所有武士都會淪為浪人，無家可歸。戶田的大無畏犧牲精神可歌可泣。但是，敬仰他的犧牲精神的同時，我們也不難看出他效忠的盲目性。這種盲目有其必然性。

按照傳統的武士道精神，武士必須效忠自己的上級，完成上級交付的任務，不管這一任務的完成過程是否符合正義。“在所有值得為之付出最為寶貴的生命的事業中，最高尚的就是忠義，它是使封建美德成為對稱拱門的拱心石?！盵1]在武士榮譽的法則中，忠誠被認為具有至高無上的價值。武士無條件地對自己的主子效忠是獲取年俸的唯一前提。為此，武士不必過問自己的行為是否符合正義或道義。

對于日本武士來說，“忠義”具有至高無上的重要性.它是存在于各種境遇中的人們聯系的紐帶。忠于自己的主人是武士必須恪守的信條。它也像懸在日本武士頭頂的一把利劍，盡管在武士文化中應恪守其“忠義”的本質，但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正是這種盲目的“忠義”將武士文化推向了極端。[2]那場發生在七十多年前的侵略戰爭中殺人如麻的日本武士的后代身上所流淌的正是這種極端的武士道血液。電影中的戶田秋谷因盲目服從和無原則的效忠，放棄了自己神圣的生存權，也給家人帶來了無盡的痛苦。知道真相的人因此也會對藩府舍車保帥的做法心懷不滿。新的矛盾還會滋生。武士制度，終究因此而走向衰敗。戰爭中的日本武士殘忍地剝奪了所入侵國黎民百姓的生命權。這是日本這個仍然不肯放棄武士道糟粕的國家在亞洲很難被周邊它所曾經入侵國的國家接受的真正原因。高尚的武士道德里對“忠”的詮釋不應該是無人道、無原則的，盲目的且毫無道義的“忠”讓武士道精神逐漸走向衰落，這也完全違背了日本文化，對樹立日本良好形象也無裨益。[3]電影《蜩之記》再次引發世人的聯想，重新反思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二、對歷史的反思

負責監管戶田秋谷完成羽根藩家譜的檀野莊三郎爭得了與松吟尼會面的機會。她向莊三郎講述了發生在七年前八月初八那天夜晚的那件事情的全部經過。一群蒙面武士闖入了她的房間，殺死了她的兒子，當時正在附近巡查的秋谷聽到聲音立刻沖了進去，趕走暴徒，她幸免于難。整個事件被黑暗掩蓋，她的孩子被認定為病死，秋谷大人被認定為與她通奸，十年后完成家譜切腹自殺，她被勒令削發為尼。因為擔心幕府知道了羽根藩在為了爭奪嫡位而發生內訌，藩屬會遭到廢除，于是藩府決定掩蓋這段歷史。捏造了阿由和秋谷的桃色事件，掩人耳目。羽根藩府篡改了歷史，愚弄百姓，涂炭生靈，阿由以及她的兒子和秋谷成為替罪羊。藩府的這一對待歷史的態度淋漓盡致地影射了當今日本政府對待“二戰”期間侵犯鄰國，給鄰國帶來無限傷害的史實。頑固不化的日本政府至今仍然沒有在態度上有很大的改觀。電影通過藝術的手段集中地反映了人們的意愿，也體現了廣大日本人民要求正確對待歷史的心愿。

談話期間，當著慶仙和尚的面，松吟尼把老藩主蒹通臨終前留給她關于鶴千代身世的一封信留給了檀野莊三郎。上面清楚地說明了鶴千代的出身和她與中根的關系。莊三郎回到戶田家把這封信交給了戶田。莊三郎詢問戶田是否會如實地把這封信當中對現任藩主和中根家老都十分不利的內容寫入羽根藩史，戶田給予了肯定的答復。戶田秋谷對待歷史的態度集中反映了一部分史學家對待歷史的態度?？陀^地面對歷史，如實地把史實寫入史書是史書編纂者的使命。這與不能正確面對歷史，不能正確面對慰安婦和南京大屠殺等歷史事件的日本當局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電影在以藝術的形式對極端右翼分子的態度進行抨擊和批判。老藩主臨終前的覺醒和戶田秋谷的一貫態度是日本對待“二戰”歷史態度的榜樣，也為當今日本極端右翼分子指明了正確方向。觀此電影看到了日本民眾中潛行的暗流：正確對待歷史才能得到入侵國人民的諒解和包容，一意孤行否認歷史只能自取滅亡。

以家老中根為代表的一族的態度所影射的是當今日本政壇當權派的思想。他們首先打算以懇請藩主赦免戶田切腹死罪作為條件換取他交出老藩主留給阿由的信件。戶田寧愿選擇死亡也不肯交出信件的態度讓所有人為之動容。這種用自己的生命捍衛歷史真實性的態度實在可歌可泣。家老只能選擇別的手段誘逼戶田交出信件。他們指控戶田蠱惑民心，對抗藩府。他們指使大目付的手下，町奉行所中擔任警察職能的口問抓走了源吉——戶田之子郁太郎的好友，其父親萬治是戶田的好友，對藩府態度十分不滿。大目付想拷問萬治，從他口中獲取些對戶田不利的東西?？墒侨f治對此早有所察覺而逃走。他們嚴刑拷打置源吉于死地還是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三、對民眾的態度

羽根藩的自然條件很差，天氣不好，糧食連年歉收。這使得靠天吃飯的農民常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農民因歉收交不齊年貢，就只能把土地賣給與家老中根關系甚密的播磨屋。播磨屋以此發藩難之財。這樣向山村的農民與播磨屋之間的積怨很深。播磨屋以各種手段拉攏郡奉行，誘其以氣候田間惡劣為借口鼓動村民提前收割。影片中的郡奉行矢野便是這樣一個為播磨屋說話的地方官。他召集村民討論，主張提前收割水稻。戶田前來參會，會上他提到了大約十年前的郡奉行內藤作兵衛。他強烈反對提前收割，后來風雨大作，農民歉收，他因此而自盡身亡。內藤主動承擔責任，切腹殉職，保住了農民的土地。他拿生命做賭注確保農民不出賣土地。這是用生命捍衛人民利益的壯舉，是難能可貴的民貴官輕的思想。戶田對內藤的壯舉高度贊揚。戶田秋谷的話語震撼了每一位觀者的心靈：“直接負責人就該有以死謝罪的覺悟?！边@與蠱惑農民提前收割，因歉收而不得不通過變賣一些土地來湊齊年貢的矢野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矢野出賣農民的利益，從播磨屋獲取好處。他的做法傷害了農民，卻借機討好家老以鞏固自己在藩府為官的地位。他犧牲農民的利益自己大撈好處的做法農民不會不知道。所以，在他回城里的路上萬治與另外一名村民把他拉下馬，將其殺死，沉尸河底?？雍r民的貪官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戶田雖戴罪在身，被軟禁在家中，受監督寫羽根藩家譜，但他處處牽掛著黎民百姓。他一邊安撫村民不要做出過激的行動反抗藩府，一邊出謀劃策，幫助農民渡過難關。他甚至親自去城里找家老，接回了前去找家老為大目付的口問嚴刑拷打致死的源吉討說法而被扣留的郁太郎和檀野莊三郎。他用老藩主的信件換回了他們。但是，此前他已經把信件謄抄了一遍放在了慶仙和尚那里，公開了信件內容。

當中根家老揚揚得意地認為他拿老藩主的信件來換取自己的生命的時候，戶田是這樣說的：“倘若在下的生死只因主君的三言兩語而任意更改的話，那在下便失去了我武士應有的傲骨，對于切腹我早有覺悟，這十載余生我早已將死亡鐫刻骨髓，刻進生命之中，把它作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接回郁太郎和檀野大人，我便在規定的八月八日切腹自盡。此外我還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在下早已與死人沒什么兩樣。死人行事毫無顧忌，請您稍作忍耐。”說著，他狠狠地給了家老一拳。然后接著說：“源吉所受之苦可不是這一拳所能抵消得了的。居廟堂之高，不思百姓之疾苦，這是為官不仁。”這是戶田最為樸實的為官為民的思想。

戶田的一拳打醒了家老中根，他開始閉門思過，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最后他還是決定把老藩主的信件交給了幕府。鶴千代被貶回了庶民，恢復了她原來的身份。戶田的言傳身教感化了檀野，他成為戶田的學生和女婿，跟戶田學會了如何做人，如何為官為民。

四、結 語

《蜩之記》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好電影。它以藝術的形式反思了日本武士道文化中的效忠思想，它反思了歷史，端正了對待歷史的態度。

[課題項目] 本文系武漢科技大學教學研究重點課題成果“基于提夯實生英語寫作能力的‘高級英語教學研究”（立項編號：2015Z028）。

[參考文獻]

[1]康有金.從影片《黃昏的清兵衛》透析日本武士文化[J].電影文學，2011（12）.

[2][日]新渡戶稻造.武士道[M].陳高華，譯.北京：群言出版社，2006.

[3]康有金.蟬聲·雨聲·武士人生[J].電影文學，2012（07）.

[作者簡介]胡文君（1991— ），女，湖北孝感人，武漢科技大學英語語言文學2013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