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
生命中的幾場雪
生命中的第一場雪,是我媽告訴我的。那時候,媽隨爸在晉豫邊界的山區里當兵,每年冬天,都要回豫南的故鄉探親。如今不過是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彼時,在媽眼里,卻是世界上最漫長的一段路。這段路,不僅崎嶇輾轉、車馬勞頓,還伴隨著恐懼與不安、離愁與困頓。這是她鄉愁的長度。
那個冬天,下了比往年更厚的雪。爸帶著媽,和襁褓中的我,像往常一樣倒火車、轉汽車,眼看離家越來越近了,大雪卻封了路,司機撂下汽車回家了,一車的乘客慌了神。爸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個架子車,把媽和我放在后頭,套上攀繩就往前走。不知過了多久,到了市里,路卻越來越難走,一不留神車翻到坑里,我被甩了出去,恰好一架載滿紅薯的板車從旁邊經過,車輪正對著我細小的胳膊壓了過去。
此后的十來年里,媽逢人便把這段遭遇說出來,以證明她這閨女著實命大。
幼年時期能記起來的第二場雪,也是旁人說給我的。
那年小姨生孩子,下了一整夜的鵝毛大雪,表弟一生出來,家里人就給他取了個帶“雪”的名字。每次喚他,都會聯想到那場與難產有關的雪。
那時候,我和表弟好像都沒有家,我們真正的家是大姨家。大姨是家里的長姐,也是兄弟姐妹們的主心骨。這幾個姐妹生了孩子之后,她又擔負起替妹妹撫養孩子的任務。
大姨是紡織廠的工人,那時國營企業效益還不錯,雖然不能常吃到肉,但夏天卻是可以天天喝汽水。我至今都記得那些汽水的樣子及口味,蛋白奶的、菠蘿的、橙子的、桃子的……我最愛喝的是菠蘿。
小孩子們分離的時候,也會哭。總是我先哭,大表姐接著哭,二表姐不會哭,就看著我倆哭。哭完后大姨抱著我看月亮,說月亮這么大、這么亮,我就笑了。
表弟就沒我這么幸運,記憶中總是小姨一個人牽著他的手,站在村口的岔路旁,周圍光禿禿的,沒有樹,我看著這一高一矮的身影漸漸變小,扭過頭去,竟流了眼淚。
缺衣少食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部隊里的生活改善得更快。食堂里全是四川兵,據說要表現好才能到這里。我常常混在他們中間,獨占一個座位,等那魚香肉絲、西紅柿雞蛋一個個端上來,便嬢嬢地吃起來。
部隊里的米飯,不是現在這種蒸法,炊事員先是把米微煮一遍,米湯留下,米粒包在蒸布里繼續蒸。這樣出來的米,一粒一粒,極為下飯,而米湯剛好可以飯后喝。小的時候,家里一直都這樣蒸米飯,只是后來爸年齡大了,再也不愿麻煩,才開始吃電飯鍋里蒸出來的。
接下來的雪,就下在城市里了。每當校園被大雪覆蓋嚴實,我們幾個女生就登上操場中間的一個大土包,玩“梁山好姐”的游戲,把一個個沖上來的男生推下去,勝利之后結拜金蘭。那時的雪,化的好慢,一場雪夠我們打一陣子架。終于有一日,戴眼鏡的胖男生宣告了起義,擒了我這個小頭目,從此,“梁山好姐”的傳說便漸漸煙消云散。
初中以后,學業加重,教室里依舊沒有暖氣。老師找來洋瓷盆,放上煤球,算是最豪華的取暖設施。大家都穿棉鞋、棉褲,各種花型輪番出現在同學們的身上、腳上。有錢的人家已經開始穿皮棉鞋,又重又笨的那種,類似軍用靴。
那時候,媽騎車送我,每逢下雪,母女倆就一前一后,雪化開的地方騎著,遇到冰面趕快跳下,這樣走走停停,十分鐘的路半個小時也到不了。卻也不擔心遲到,因為下雪天老師的心情也很好,就連最變態的班主任也會對一個個氣喘吁吁的晚到同學報以微笑,“快進來,我們正在練習用雪造句”。是的,那時候每下一場雪,老師都會這么說。
我們回到家,搜腸刮肚,有時候還找個作文書抄上一抄,寫出了這樣的文章:今天早上,天空中飄起了潔白的雪花,它們一片一片的,有的像鵝毛,有的像窗花,有的像……而此時,耳邊總會響起幼年時那個送我上學的福建兵說過的話,“在我們家鄉,一下雪就不用上學了”。
后來的雪,就變少了,總是那么紛紛揚揚的幾片,落到地上尋不著蹤影。大學時代的所有記憶,都在那刮著雪豆豆的綠皮火車上。凌晨,爸便起床備早飯,媽為我包裝一袋又一袋吃食,橘子、牛肉、饅頭、卷餅、牛奶、筷子,凡是能想到的都裝到了一個個塑料袋里。這時候我睡眼惺忪地起來,邊埋怨晚了,邊嫌他們啰嗦,尤其討厭喝面湯,覺得不夠洋氣。不像現在,一周不喝上兩回面湯,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為何,那幾年的雪就是非常少,一到冬天,人們就開始盼雪,媽常說,“今冬沒有雪,地里的莊稼怎么辦”。
綠皮車咣當咣當地在秦豫大地上走,車廂里人貼著人,廁所里都橫滿了。有時是到洛陽,有時則需到三門峽,列車員才有空余的票,從此坐下,等待終點站的到達。
西安火車站那幾年是出名的亂,老皮曾在這里被人劃了好幾千塊錢,警察來了也不過是在巷子里兜幾圈裝裝樣子,誰都知道道北警匪一家親嘛。登上603,搶位置坐下,再過半小時,方可回到宿舍。其實宿舍也沒什么值得期待,只是沒有去處而已。
那時的自己,還真有幾分候鳥的意思,車窗外燈火闌珊、滿城歸家,但都和你沒關系,一股落寞和凄涼襲上心頭。卻也不悲傷,因為雖然困苦,但總算是找到了自由的路。
再后來的雪,又開始變大了。相冊里有一張三個女生的合影,破舊的鎮政府院子,鵝毛一樣的大雪漫天而降,三個女生無所顧忌地笑著。
那是上班后的第一個冬天,在鎮上實習,住在鎮政府二樓的一間空房子里。鎮上沒有自來水和暖氣,每天到一樓提水,白天圍著爐子辦公,偶爾有人拿幾個饅頭烤著吃,女同事們都在織毛衣,織給心愛的人。
那個鎮是歷史上有名的地方,緊挨著漢武帝陵墓,鎮上人的名字有很多帶“俠”的,估摸著祖上都是從全國各地遷過來守陵的豪強游俠。
鎮上雖遠不及城里,卻也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最有名的是麻辣燙,30來塊錢就能美美一頓,解決了口腹之欲。后來城里流行美甲,鎮上居然也開了一家,10塊錢兩只手,十年后這個價錢漲了10倍。
早飯是在鎮食堂吃的,一律的饅頭加胡蘿卜絲、包谷粥,熱氣騰騰,男同事總要端到院子里吃。有錢的時候,就多花一元錢讓大嬸給攤個雞蛋,夾在饃里。直到今天,我還保留著這道美味,餓極了的時候,一個雞蛋下鍋,黃燦燦的,鏟出來,夾在熱饃里,最好再有碗稠稠的包谷粥。
這種口味,就像母親攪的面糊一樣,走到哪里都不會變。
在村言村,一個冬天下來,我和同屋穿著一樣的大棉鞋,戴著同款的碎花袖套。當我們再次出現在區政府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儼然兩個村姑了。
日子總是在一天天變好,后來住進了有暖氣的房子。一年大雪后,我蜷在臥室不出門,那時流行寫博客,每每吃過中飯,就一個人打開電腦,隨著音樂升起,文字也如流水一樣汩汩而出。
老皮下班回來總會拉著我出去看雪,雪很大,穿著及膝羽絨服都嫌冷。記得那時我還穿高跟鞋,細高細高的鞋跟壓進雪里,如同平跟鞋一樣,所以也總能和老皮走很遠的路。我們總是散步到農大,農大里積滿了雪,學生們由父母送著剛返回校園,忙著買各種東西、見各種同學。我不合時宜地戴著一副墨鏡,在雪景里自拍,引來不少側目。
那是我們最愉快的一個冬天,沒有爭吵,沒有婆媳問題,沒有多余的想法。就好比世界大戰之后的國際關系。
重慶是沒有雪的,兒子從小在重慶長大,沒有見過雪。兩歲時他已懂事,一次坐著出租車經過一段道路,路兩邊堆了些人造的雪,兒子就問,“媽媽,這是雪嗎?”我遺憾地搖搖說,“這不是,真的雪比這美多了”。
后來回到西安,每年冬天的雪就成為他最期待的事情。這不,昨天他還在提醒我要下雪,今天就下了。這是2016年的第一場雪。雖然來得晚了些。
頭頂上的“革命”
二月二,龍抬頭。龍為司雨之神,龍抬頭,意味著雨水充足、萬物蒙恩。中國人在這一天理發,應是與古代的某種祭祀儀式有所關聯,而不是什么“正月理發思舅舅”。
印象中,古時的中國人是不理發的,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做子女的對于自己的頭發只有使用權,沒有處置權,產權歸屬在父母,故不能對他人的財產擅做處理。
在對待頭發的態度上,古今差異巨大。大概是對自然神力的原始崇拜使然,大概是與某種邏輯嚴密的帝王統治術有關,頭發在很長的文明進程中,與五官、身體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絕不似今天的可有可無。
故而有了髡首之刑,有了割發以示戴罪,有了剪一縷青絲睹物思人,有了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在這漫長的過程中,頭發還被賦予了無窮的詩意——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曉鏡;
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云髻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香霧云鬢濕,清輝玉臂寒;
……
這萬縷青絲因其長、因其重,在人類的感觀中曾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頭發伴隨古人短暫而辛勞的一生,記錄著一個人從孩提到老者的整個生命,以至于后來,即使沒有這外部的秩序文化,大概人和頭發也早已建立起了一種慰藉與依戀的關系。
遲暮女子對著鏡子,慨嘆韶華易逝,良人多情;將領義士策馬草原,撫摸著微白的雙鬢,痛心于壯志未酬;失意臣子目睹宮女從青娥到老嫗,懷念起故去的明君。
但凡要與頭發決裂,那也是與自己的命運決裂。削發為尼、蓄發明志,哪一個不是靈魂撕裂后的強作歡顏?哪一樁不是了盡世事后的浴火重生?
漢代卻是一個特例,據說漢代出現了理發的工具,于是考古學家推測漢代人是理發的。這不禁讓我想起一個顛覆常識的民科論調,說漢朝人實為埃及王族后裔,那規制雷同的帝王陵墓群、對龍(蛇)的共同崇拜,甚至連面部特征,都一一成為佐證。
看過《埃及艷后》的人,一定對女主那黑若明漆的齊肩短發過目難忘,那是屬于伊麗莎白·泰勒的黃金時代。后來看《奮斗》,一直覺得王珞丹扮演的米萊,就是借鑒了泰勒的發型,這種發型總有著某種女王般的氣場。
而電影里埃及男人的形象,也是一種被稱為“尼羅式”的發型,這種發型直到今天還可以在歐美男人的寫真照里頻頻看到,可見生命力之長久。如果民科們知道了漢代人和埃及人都理發,估計那逆天的觀點又會被多了一道明證。
頭發作為頂上之物,一直都與頂層設計發生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清朝入關后,令漢人剃發易服,就是為了逼迫群眾亮明立場、主動站隊。他們大概也深知,剃發在漢人這里實是大大的恥辱,能夠剃發的,即使心有二意,在舉事時也多喪了志氣。這才是文化意義上的“革命”。日本人在征服東北的時候,也用過類似的手段。
到了清朝風雨飄搖的時候,頭頂上的革命再次故戲重演,不過這次被革掉的是曾經“革”了別人的命的辮子。仁人志士、革命青年,凡是贊同了民主、誓于舊制度血戰到底的,都一律剪了大辮子,梳起了西洋頭。這頭發上的革命,吹響了大革命的號角。
到了上個世紀30年代,帝制遠去,中國社會進入了“現代”,中國人正式加入了世界這個大家庭。東部開放的城市,出現了一時的繁華,女人們梳著和好萊塢明星一個式樣的頭發,男人們一個個都學了紳士的樣子。
這時候的頭發,是民國短暫輝煌的象征。奢靡自古為末世之相。當金陵的歌女們手撫琵琶半遮面、在秦淮河的青樓上傳播國粹時,日本人的鐵騎踏破了京華春夢。刺刀下,花鈿委地、血淚相合,承平日久的男人們早已嚇破了膽。
這時,遠在中國西北方的黃土高原上,迎來了一批又一批上海灘的歌女、演員、富家小姐,她們扯掉盤繞的發髻、脫去凹凸有致的束身衣,齊刷刷地扎起了兩個短辮子,換上了和男人們同款的軍裝。不愛紅妝愛武裝。這是偉人贊賞的革命主義美學。
抹殺性別、比男人更男人,是這個時代女性對自己的要求。那剪去的卷發,正是她們對曾經紙醉金迷、沉溺享樂的自己的一次人生訣別。革命鼓勵一個又一個女人成為娜拉,只有出走,不能回頭。
這種美學一直延續到70年代末。甚至在今天,40年代、50年代出生的女人,依然會鬼使神差地重現著兩把刷子的懷舊發型,那是她們對于青春和熱血永不磨滅的紀念。
80年代開始,突破封鎖的中國,開始再一次擁抱世界。這種價值多元化的改變,首先體現在發式和服裝上。男青年留起了長發,被老革命們驚呼為“阿飛、盲流”,女青年燙起了頭發,又被鄙夷為“有傷風化、風流成性”。青年男女們顧不上這些閑言碎語,久旱逢甘霖,他們如久在樊籠里的鳥兒一樣夸張的扭起迪斯科、跳起霹靂舞。
雖然如任何一次革命一樣,總有前浪死在沙灘上的逆流波折,但畢竟不久后政治領袖的肯定與默許,使這些昔日的“阿飛”“盲流”“傷風敗俗者”,成為支撐起商品經濟的第一批中堅力量,而那些反對者則成了政治上不正確的絆腳石。
至90年代,這股報復式的文化勃興接近尾聲,經濟建設漸成社會主題,隨著錢包的日益鼓起、商業的放開,全民經商的時代開始了。頭發已不再有80年代的對于價值觀的象征性特征,而成了美化形象、提升個人魅力的手段——恰如前半個世紀的軌跡一樣。
臺商、港商的大量涌入,帶來了祖國寶島和東方之珠的時尚文化,港劇、錄像廳風靡南北,人們模仿著港臺明星的發型,塑造著一個又一個發型史上的奇觀。
先是高劉海,用吹風機把原本垂落的劉海向一側高高地吹去,再用摩斯定型。這種劉海有一個炫酷的名字“飛機頭”,直到現在那些登臺的女歌手、主持人還要吹出這樣的造型,可見“飛機頭”的雍容華貴之處。
男人們則流行“郭富城”頭,微長,中分或四六分,用飄柔洗發水洗過,時不時的甩一下頭發,就擁有了“相信我、沒錯的”的時尚。
又過了一陣,當菜市場殺豬的大娘都吹起了高劉海的時候,另外一種更加俏皮可愛的劉海悄然流行。回憶起來,那一陣是溫碧霞、關之琳正火的時候,這兩位美女的共同特征是寬臉盤,兩腮處極寬,下巴又極尖,于是就從兩側分出兩股頭發,剪短了垂下來,以遮蓋顴骨。
因這種發型比“飛機頭”更加簡單易操作,成本也低,所以就迅速上位,成為年輕女子競相追逐的潮流。這個時候,男士還是郭富城頭。
想來也奇怪,但凡女士發型變幻的快的時候,都是經濟上行期。
從90年代末到世紀之初的歲月里,各式發型你方唱罷我登場,看得人眼花繚亂,永遠追不上當下時興的節奏。這個時候,也是理發師社會地位、經濟收入最高的時期。
記得剛流行“碎發”的那年,我所在的地級城市里,只有一家理發店能剪這種頭,這家理發店也只有一個人會剪這種頭。于是,全城的女人排起了長隊等待這全城唯一一家理發店、唯一一個理發師為她們變出一個新發式。
這碎發的工法,與以往用剪刀剪頭發完全不同,我見到的最初的剪法,是全程用刀片刮的,一縷一縷的慢慢刮,因此理出來的頭發沒有齊刷刷的感覺,極其自然,也頗顯臉小。一個頭下來要近兩個小時,可全城的女人還是愿意排著長隊等。
排隊排的久了,自然年輕的男理發師,就成了女人們街長里短議論的話題,什么說話溫柔啦,打扮洋氣啦,有沒有對象啦……我估計當時全城的未婚女青年都愿意嫁給這月入數千的理發師的,一半的已婚女性會幻想著與這男理發師發生點什么。
男性很快也迎來了頂上的春天,碎發演變到男士這里,成了“毛寸”,也是全程不用剪刀,用一種帶鋸齒的特制剪刀一縷縷地剪過去,出來的造型干練有朝氣。
接下來流行比較久的發型就是離子燙了。當時大學里,幾乎每個女同學,只要頭發過肩的,幾乎都做過這么一種造價不菲、效果極佳的長發造型。
這個時候國力日盛,正是世界工廠的形成階段,臺商、港商漸漸退去了神秘,一批大陸富豪涌現。因此,體現傳統東方女性美的離子燙就適時登臺了。
這種發式做出來后,把每個女子都扮成了清水芙蓉的淑女模樣,正合當時那些暴發戶、土財主、小貪官的胃口——小鳥依人、含情脈脈。
男人的頭發?繼續毛寸。
離子燙之后的世界,就變得紛繁蕪雜起來,一如房地產起航后的中國。有外卷式的短發、滿頭卷的長發、長發版的“碎發”——洗剪吹,還有花苞頭、波波頭、發根蓬松燙……與走馬觀花式的發型相伴隨的,還有深淺不一的各式染色。
男士的發型也多元起來,并沒有定式。
直到江湖上飄來“梨花頭”的倩影,一切才又平靜下來。這梨花頭是歐美的原創,早些年在赴國外留學的閨密那里就見過,頭發層次很低,發尾厚重,能夠凸顯獨立女性的氣質。
《老友記》里的瑞秋就曾長期留著這種發型,既能較好的修飾臉型,又不失干練利落,深得歐美女性鐘愛。但東方人發質硬,留了這原版的梨花頭,其實就跟沒做什么發型差不多,很多人又忌諱“劉胡蘭”“女革命干部”的打趣。
當梨花頭真正傳到中國的時候,已是韓國美容技師們改造過的版本,在發梢尾部進行了內卷處理,遠處看,還真是梨子開花的樣子。
梨花頭注定是一個時代的終結,和另一個時代的開端。長期處于時尚邊緣的男性部落,開始了翻云覆雨的美容美發事業。先是那種頭發全集中在頭頂的懶羊羊式發型,接著又是四周全剃光只留一個茶壺蓋的復古式發型。當然還有一邊剃完一邊留長的陰陽頭。
男人開始打扮的時候,就是女人開始支配世界的時候。當越來越多的男人開始整容,開始靠臉吃飯的時候,那魏晉之風似有卷土重來的嫌疑。
其實男人作為審美的客體,與女人為審美的客體一樣,只是人性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循環。也許,科技與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會在不遠的將來徹底彌合了兩性的差異,讓世界的分工變得扁平化,到那個時候,你是什么性別,似乎也真的不再重要。這頭頂上的革命,也就真的該終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