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未都
今天電燈的開關五花八門,聲控的,光感的,觸摸的,動態監測的,各種識別可以不用人動手了。我們小時候電燈開關就兩種,一種墻壁上安裝的黑膠木開關,另一種更普及的就是拉線開關,一個黑黑的膠木小圓盒,安裝在高處,一根細繩垂下,繩頭系一個小小的墜物,防止開關燈后彈簧將燈線甩在高處。
拉線開關一般設置在門口,天黑時一進門就伸手摸開關,時間一久,門口那塊墻壁都是黑的。拉線開關內置一小彈簧,每次拉完都會自動復位,因而拉一下總是兩響,嘎達一下,聽著完美。只是公共空間的拉線開關特容易壞了,有人手忒重,一拉就壞。如開關壞在開,燈就成了長明燈;壞在關,那晚上誰趕上誰摸黑。
過去房間常常就一盞燈,吊在屋子正中,尤其集體宿舍,甭管睡幾個人也一盞燈,晚上睡覺時每個人都在燈繩上接出一截,拴在床頭上,誰起夜誰拉燈,也不管別人是否在做夢。趕上一屋里住的人多,燈繩拉得跟蛛網似的,起夜的人都鉆來鉆去的。
把燈繩系在床頭是每天晚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早上起來第一件事解開燈繩,簡單地在手上繞繞,系成一個活疙瘩,便于晚上再次解開。那時候不知今天的方便,也就沒有感到這有什么不方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所以很長時間我們都說拉燈睡覺,而不說關燈睡覺。夜里躺在床上,讀著一本喜愛的書,直到困得睜不開眼,書一合,燈一拉,再睜眼就天明了。我在農村的日子里,幾乎每個夜晚都這么度過的,今天還能隱隱感到冬天冰涼的臂膀,夏夜滿是蚊蠅的蚊帳頂呢!
(摘自《中國婦女報》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