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詰問

郭可峻

連續失眠好幾天，好不容易睡著了。朦朧中，火車的轟鳴聲剛剛響過后，一對長著粗壯胳膊的大耳朵，怒氣沖沖地來到我面前，變成一對巨大的怒目金剛。

只見左耳搶先發話了：“我知道你最近頭痛心煩失眠的原因了！你不該經常去商場看這買那的，那里頭的音響吵得要死你不知道？更不該把房子換到這個地方。”它越說越氣，順手指到窗外，說：“你看，這南邊是塵土飛揚的大馬路，又是一個上下坡，一天到晚大大小小的車輛滾滾而過，而且，馬路南邊就是鐵路，火車早晚駛過，在這個橋頭都要鳴笛，把我們哥倆震得渾身發麻你知道不？”

我回敬說：“你想要清靜，可這兒離單位近呀！郊區倒是安靜，可我上班怎么辦？我又不能像人家領導有小車接送，我成天騎個破自行車，一天到晚要在路上顛簸4趟，每趟花掉1小時。你真是吃的燈草——說得輕巧！”左耳朵還想說什么，被右耳朵的指責聲擋回去了。

“還有！”右耳朵漲紅了臉，“你口口聲聲說要學孟母擇鄰。但搬家這等大事卻不問鄰居是干啥的。就說上一次吧，鄰居是個搞裝修的個體戶，攬點防護欄、鋁合金門窗什么的活在樓下加工，那電鋸切割金屬的聲音最讓我們哥倆受不了！真鬧不明白你怎么選了這樣的鄰居？”

我趕緊解釋：“這你就冤枉我了！我投訴了多少次，也快把政府的文件翻爛了，知道這家個體裝修戶不應該在這個地段設點加工，可是執法部門來罰幾個錢就走了，哪管我等鄰居睡好睡不好的事情呢？我總不能請幾個莽漢把人家的攤子給砸了吧？再說了，我這不是又搬走了嘛。”

聽完他倆的指責，我也禁不住氣憤起來：“咱們拿工資的人，買個房子容易嗎？為了躲開那些可惡的噪聲，我已經搬了好幾次家了。不管怎樣，這次要比前幾次好多了吧？”

我的話音還沒落，左右耳朵卻一道反對。左耳先說：“什么好多了？樓里的鄰居更糟糕，對門從早到晚鐵門關得震天響，樓上女主人還成天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特別是在你午睡時，咯噔咯噔地響個不停。”右耳朵接著數落：“還有，對門兩口子是生意人，白天不在家，晚上回來很晚，可一回來就開音響，音量大得連厚厚的墻壁都擋不住。要是被吵醒，往往就徹夜失眠。而你又不好意思和鄰居理論，怕鄰居不能接受而影響長期相處。你這哪是越搬越好，我看是在瞎折騰。”

我狡辯著：“你說切割機很吵，我可以投訴，人家在家里穿高跟鞋，我能跑到環保局投訴嗎？人家在自己家里放音樂，我能到哪投訴呢？要怪只能怪墻不夠厚、不隔音！”

我越說越來氣，禁不住罵了起來：“為了你們兩只耳朵的清靜，我搬了那么多次家，你們還不知足，你們以為你們是什么東西！告訴你們，天大的冤枉你們都得忍著，沒有那么多權利可講，一天到晚光給我講清靜的權利，我又能跟誰講權利去？把老子惹急了，把你倆早早弄聾了，讓你們什么都聽不見就好了！”

（摘自《行走的聲音》 寧夏人民教育出版社 圖/黃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