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膽彤”傳奇謝幕

陳洋

翻看鄭裕彤的故事，更像是欣賞上世紀泛著淡黃透著墨香的傳奇小說。

2016年9月29日晚，香港傳奇富豪、新世界發展名譽主席、周大福集團創辦人鄭裕彤因病逝世，享年91歲。

13歲那年，鄭裕彤從廣東順德躲避戰亂，只身來到澳門，從金鋪學徒做起，一路摸爬滾打、披荊斬棘，將一間傳統金鋪打造成香港金飾珠寶行業最早的有限公司。從周大福起家，又不斷開疆拓土，大舉進攻能源、地產、通訊、金融等多個領域，構建起龐大的產業帝國。2016年福布斯香港富豪榜中，鄭裕彤以150億美元排行第三，而其創立的新世界系四家上市公司，市值已超過2025億元。

鄭裕彤最著名的諢號是“鯊膽彤”，意思是不按常理出牌，熱衷冒險。比如他敢于打破香港金鋪半個多世紀的行業范式，力排眾議首推四條九（即含金量99.99%）足金;比如他為了獲得鉆石牌照，另辟蹊徑收購南非公司，將十多張De Beers鉆石石胚牌照盡收囊中，帶頭經營起投資巨大又毫無盈利保障的鉆石生意;比如他在香港時局動蕩樓市崩潰之際，逆市而動，抄底土地，大量收購市區地盤，與李嘉誠、郭得勝、李兆基并列香港地產界“四大天王”……

他約莫一米六幾的個頭，八字眉，左眼角和右嘴旁各有一粒痣，笑起來和尋常人無二。相比好友李超人（李嘉誠）擅長演說，侃侃而談，鄭裕彤多年來口音濃重，說話直爽，不善掩飾，不拘小節。

鄭裕彤最常強調的商業哲學是“不要博盡”，“投資與投機是有本質區別的，只有買空賣空才完全屬于投機。所以凡事不要過頭”。在他看來，一個商人最好永遠不要有敵人，做生意要胸襟開闊，不開闊做不了大事。他的處事原則是，大事過得去，小事決不斤斤計較，所以長期合作伙伴很多。他總結了23字的處世箴言：“守信用、重諾言，做事勤奮，處事謹慎，飲水思源，不見利忘義。”他認為，這23字箴言是一個整體，缺一不可。

大的財團繼任堪比王朝更迭，韓國著名財閥樂天集團2016年就屢屢曝出家族內斗白熱化的丑聞，父子、兄弟、母子、夫妻反目，甚至出現了“以死護主”的橋段。而鄭氏則處理得頗為細致。

據媒體報道，2012年2月，鄭裕彤宣布正式退休時，帶走了跟隨其打拼四十多年的多名老臣，并重新安排人手輔助長子。同時，幾年前便著手安排孫輩們到家族不同上市公司履職，各有側重。2015年底，鄭裕彤將名下6家上市公司股份，全數轉予鄭裕彤家族基金及周大福有限公司等，涉及金額近40億元，股份悉數歸于家族信托之下，避免他日分割引發爭議。

當內地被“雙創”一輪輪刷屏信息裹挾，被獨角獸、情懷等詞麻醉催眠時，翻看鄭裕彤的故事，更像是欣賞上世紀泛著淡黃透著墨香的傳奇小說。伴隨著鄭裕彤的離世，如今仍在一線的老一輩香港商界領袖，唯有李嘉誠一人;半個多世紀的歷史正在遠去，正如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的謝幕。

鄭裕彤后人及周大福集團、周大福企業有限公司和新世界發展刊登在《東方日報》的訃聞引言部分摘錄了鄭裕彤為數不多的箴言之一——“幸運可能光臨你一兩次，但她不可能終生都陪伴你。其實，人的一生，勤字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是誠字，只要有了這兩點，你的事業就基本奠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