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中的情懷

金喆 馬家樹

自從最高法院作出解決“執行難”工作部署以來，仿佛被人忽視的法院執行工作一下子成了全社會的關注焦點。今年年初剛剛上任的金喆庭長不知熬過了多少不眠之夜。面對多年沉積的、理不出頭緒的海量執行案件，勝了官司拿不到錢的申請執行人，素質參差不齊、人數少得可憐的執行隊伍，一大把上了年紀的正科級助審員，接連不斷的當事人反映信，早就跟不上時代的執行機制，難以兌現的執行款，拿著別人錢財招搖過市的被執行人……率直小巧的女領導感到一籌莫展。“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憑借多年從事民事審判、執行工作的經驗，生性爭強好勝的金喆下決心對執行一庭實行嚴格管理，“我不怕得罪人”成了她上任的開場白，建立“執行工作微信群”給全體執行法官帶上了緊箍咒，周六日及法定節假日加班清理案件讓執行法官們沒了喘息的時間，建立被執行人財產查控臺帳讓執行法官們沒了貓膩，實行量化管理和誠信評價機制為執行法官們立了規矩，每周一的業務學習成了執行法官的必修課。

強化對失信被執行人懲戒力度，發布對被執行人限制高消費令，對被執行人名下存款、股票、基金、商業保險、國債、理財產品、車輛、船舶、航空器、工商注冊、納稅經營、商標、專利、著作權、到期債權、土地、房產、工程、拆遷款、住房公積金、房屋租賃進行全面查控，簽發律師調查令，優先解決涉民生案件，引入僵尸企業退出機制，與一中院就首封和抵押權財產處置問題達成共識……一系列加大對被執行人執行力度的組合拳陸續實施了。

伴隨著社會發展的日新月異，社會矛盾鋪天蓋地地涌向法院，法院執行庭成了解決矛盾的最終歸口。執行工作的失之毫厘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重大后果，一時間執行法官們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了高危人群。到索世寧副庭長辦公室審批法律文書，總是令執行法官們望而卻步。匯報案件必須脈絡清楚，時間節點要清晰可見，法律文書要字斟句酌，裁決要有法律依據，對可能鬧訪案件要有預判，重要的證據材料要有書簽，薄脆的筆錄紙要粘貼在復印紙上，案件要隨時立卷成冊方寸整齊，無論哪個環節破了他的“規矩”一定退回返工。索世寧的辦公室成了一座難過的“火焰山”。

王林是執行一庭的老大哥，除了外出執行案件，每天總是第一個來到辦公室工作的人。世上最復雜的工作往往是從最簡單的工作開始做起，閱卷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課。在一般人看來，執行案件無非就是按照生效法律文書將被執行人的財產執行回來的簡單工作。王林可不這么認為，在他看來執行法官不僅要精通法院所有的刑事、民事、商事、行政業務，還應具備豐富的閱歷、情感、心理、民俗，甚至三教九流、黑白兩道知識，五味雜陳才是執行案件的精髓。十年磨一劍，通過一本小小卷宗，看盡了申請執行人焦急的心情，看盡了被執行人規避法律的伎倆，看盡了人世間的冷暖，更看盡了執行法官肩負的責任。在執行申請執行人天津亞獅工程集團有限公司與被執行人萬臺建設投資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中，查詢并扣劃被執行人銀行存款不足百萬，距離5300萬的執行標的還相差很遠。被執行人揚言，你們別想查到其他財產，要想解決問題就抵給你一塊地。燙手的紅薯讓申請執行人怎么也接不過來，由于申請執行人沒有土地開發權，高價抵過來的土地再低價變賣，這一進一出就要損失好幾百萬元。多年審判、執行經驗練就了王林在復雜、疑難問題面前，總是多一些城府、多一些淡定、多一些經驗、多一些辦法。到工商部門繼續查詢財產線索，軍人的意志非常堅定。經查詢被執行人近期增資一億元，經驗資部門確認終于找到了被執行人驗資的銀行，被執行人的銀行存款被如數扣劃。“早賦壯懷常落落，晚成大器自磐磐。”執行結案的喜悅令資深法官王林感到無限滿足。

曾幾何時，涉金融案件成了法院執行部門的重頭戲。廣發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天津分行與天津益啟有限公司金融借款合同執行案件讓執行法官房強為了難，雖然被執行人將自己位于經濟開發區的土地抵押給了申請執行人，如果對該土地進行評估拍賣，按照市場行情可能造成土地價值的貶損，對面臨資金鏈斷裂的被執行人來說如同滅頂之災，申請執行人的權益也難以完全實現。如果案件久拖不決，銀行信貸資金形成的金融債權就會直接影響國家金融秩序和金融安全，影響國家經濟金融健康發展。擅打乒乓球的房強總能在一來一去的小球中找到靈感。資本總能給企業帶來財富，財富可以給資本帶來疊加，兩者之間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共通。房強從來沒有把自己束縛在一個辦案思路上，憑著他對法律的理解、對金融行業的理解、對企業發展的理解、對社會穩定的理解、對執行工作的熱愛，在組織當事人接二連三的執行和解之中，不斷嘗試著、尋求著轉化的靈感。最終，被執行人籌措資金全額償還了申請人的借款，雙方當事人案外重新達成了借款協議，新的借款協議如約履行。銀行的合法權益實現了，面臨資金鏈斷裂的企業得救了。充滿想象力的轉化無論對申請執行人，還是對被執行人來說都嘆為觀止！

無論大江南北，無論春夏秋冬，一雙腿、一個壺水、一個公文包成了李中華的生活方式。申請執行人天津市濱海市政建設發展有限公司與被執行人天津快速（集團）發展有限公司工程合同糾紛案件，雙方經過沒完沒了的訴訟，被執行人拖欠申請執行人工程款5100萬元長達十年。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被執行人的發展蒸蒸日上，申請執行人的狀況卻每況愈下，被時間二次制造出來的味道是苦澀的。幾年前，李中華憑借自己不懈努力由一名法警迅速成為執行一庭的審判長，懷揣對法院的感恩和對執行工作的熱愛促使他必須迎著困難一路向前。經過多次查找被執行人財產均是無功而返，經過反復做被執行人的工作，被執行人總是以種種理由拒付工程款。鄉音不改的李中華憑著鋤地人的倔強一刻都沒有停止對被執行人財產的查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百余日的不懈努力，終于凍結了被執行人的高速公路收費權和銀行納稅賬戶，執行法官的執著令被執行人瞠目結舌。最終，一起拖欠長達十年工程款的執行案件終于畫上了句號。不管有多少接踵而來的艱辛執行，不管走到哪里，對于李中華來說只要有了執行結案的陪伴，再寡淡的日子仿佛也會變得溫暖、愜意而且有滋有味。

馬家樹從2013年7月由民一庭調到執行一庭工作，由于長期從事民事審判工作和身體不好的原因令他身心倍感疲憊，初來乍到執行一庭頓感工作輕松，竊喜之余還抄了遍《木蘭辭》，沒承想戰袍未脫又匯入了堅決打贏“執行難”的攻堅戰。“夢魂長逐漫漫絮，身骨終拼寸寸灰。”誰讓他走上了這條走也走不完的荊棘之路呢。2016年5月20日，懸在馬家樹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郭曉惠拿到了執行款23706元。三年前她的兒子在服刑期間被同監室服刑人員共同傷害致死，白發人送走了黑發人。悲痛欲絕的母親將被告人告上了法庭，法院判決被告人賠償郭曉惠經濟損失23706元。因被告人還在服刑，又無其他可供執行的財產，郭曉慧的合法權益難以兌現，千里迢迢從內蒙古來津申請執行的母親無功而返，這起涉民生執行案件成了馬家樹的心病。經過長途跋涉終于見到了被執行人的父母，當被執行人父母理解了郭曉惠永遠見不到自己兒子痛苦心情的時候，一下子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同是身患殘疾的被執行人父母，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終于為郭曉惠湊足了執行款。一起令人揪心的執行案件令人百感交集！現如今這位母親日子好過嗎，馬家樹至今仍然惦記著這位失獨母親。前些天，馬家樹在夢里見到了自己逝去的母親，“我快堅持不下去了，我能跟你走嗎？”母親什么都沒說，因為她相信她的兒子一定能夠渡過難關，一定不會給他丟臉。執行一庭所有在世的或者不在世母親一定都是這么想的。

……

執行一庭的執行工作經過短期有效的研磨、浸泡、揉捏、捶打，每個分子都進行了重新整合，執行成果初見端倪。2016年1月至今執行到位款共計15.62億元，發還申請執行人執行款共計281筆，為勝訴一方當事人挽回經濟損失共計9.43億元。看到一筆筆執行款及時兌現給勝訴一方當事人，金喆和她的團隊感到壓力減少了許多，仿佛站在岸邊看到了遠處游蕩多年即將回家小船的風帆，對勝利的到來充滿了希望。可誰又知道，望著面眼前上了年紀的執行法官們撇開妻兒老小加班加點和丈夫對自己責怪的眼神，鐵娘子金喆不知躲到辦公室里流了多少眼淚。

最讓金喆牽掛的還是一年前因腦出血臥床在家的呂兵。“孤雁難飛，他是咱們大家庭的成員，咱們庭案子多、人手少，這個集體需要他。”話還沒說完金喆的眼里已經噙滿了淚水。“他家生活陷入窘境，給他湊點錢吧。人得了病但不能沒了尊嚴，他是真正的男子漢，雖然躺在床上，可不能讓他妻子、女兒感到沒了主心骨，妻子、女兒在挺不過去的時候還可以在他的肩膀上枕一枕、靠一靠。妻子、女兒的堅守就是他的生活希望。”一席話說得大家心里不是個滋味，心與心之間傳遞著對戰友的祈禱。這個集體里沒了誰都不行。

支撐執行一庭全體法官堅守在執行陣地的精神支柱是他們多年不變的情懷，他們傾盡了所有心智，堅決打贏“執行難”的戰果就像母腹中躁動的嬰兒早晚會來到這個世界，全社會理解執行、尊重執行、協助執行的廣泛共識一定能夠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