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銀生
2009年新年伊始,一種名為“比特幣”的虛擬貨幣在互聯網上火爆。在近三年時間里,“比特幣”市值上漲了13333倍,這也直接引發了全球的虛擬貨幣投資熱。2014年,在“比特幣”火爆之后的沉寂時,另一種“暗黑幣”迅速發展壯大,一躍成為全球第四大虛擬貨幣。然而,很多投資者并不懂虛擬貨幣獨特的產生方式和交易邏輯。一些不法分子便趁機盯上了這種虛擬貨幣,并利用其進行傳銷詐騙。杜玲等5名被告人正是利用所謂的“暗黑幣”進行非法傳銷交易,短短數月內在全國各地累計注冊會員賬號34365個,涉案金額近15億元。2016年3月16日,5名被告人在江蘇省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法院出庭受審。4月13日,法院一審以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分別判處5名被告人年數不等的有期徒刑及數額不等的罰金。6月7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維持一審判決。
利用網絡平臺大肆發展會員
浙江溫州人劉雄(另案處理)正是在“暗黑幣”風靡時,嗅到了其中的“商機”。
劉雄與本案被告人杜玲于2014年8月在中國香港創辦達康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下稱達康公司),創建虛假的虛擬貨幣“暗黑幣”投資。
今年53歲的杜玲是香港居民,是香港地下錢莊老板。2015年3月,她因涉嫌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被徐州泉山公安分局監視居住,同年4月被刑事拘留;5月被泉山區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
杜玲與劉雄認識多年。2014年五六月間,杜玲和劉雄一起吃飯時,劉雄對她說“暗黑幣”的升值空間很大,比“比特幣”的升值空間還好。為此,劉雄想開“暗黑幣”交易公司,她也表示同意。在劉雄建好網站后,2014年8月,她投了第一筆錢16萬港幣,購買了8000個“暗黑幣”,成為公司第一個會員。靠這8000個“暗黑幣”注冊了4個賬號,分別為CID、CID1、CID2、CID3。由于老網站不穩定,之后公司又做了新網站,她便將老賬號搬了過去,同時每個賬號又花費7000個“暗黑幣”升級到最高級V9級別。
就這樣成為第一個會員后,杜玲又介紹了李某、陳淑榮、付某成為自己的下線會員(CID1下線是李某,CID2下線是陳淑榮,CID3下線是付某)。之后又介紹華金河成為陳淑榮的下線會員,介紹單某成為付某的下線會員,介紹鄧先雄成為單某的下線會員。據杜玲交代,他們網站中的“暗黑幣”都是虛擬的,和人民幣的匯率浮動基本上保持在1比15左右。
達康公司還有一招,就是重金聘高人制作“暗黑幣”官網,創建網上交易平臺,然而,該網站與真正“暗黑幣”并無關聯。它只是借助“暗黑幣”的名聲及價值進行大肆宣傳,混淆投資者。為了達到蠱惑投資者的目的,達康公司不僅在香港開辦總部公司,在深圳還開設中國市場公司,公司舉辦啟動大會時,特別花了重金接待了數千名投資者前往“參觀”。
然而,達康公司及其網絡平臺本身并無任何實體經營活動,而是以高額返利為誘餌,通過各個層級的領導及會員,以宣傳、上課、介紹等方式不斷發展下線。公司均以投資虛擬“暗黑幣”為名,要求參與者繳納不同級別的“暗黑幣”礦機租賃費用即門檻費的方式獲得加入資格,并按照每名會員下線分為三條線(即三個區)的順序組成固定的層級,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返利依據并引誘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并通過出售虛擬“暗黑幣”的方式直接獲利。
為了吸引更多投資者,達康公司屢屢舉辦各種會務及大型活動,在網絡中投入重金進行宣傳。據查,截止到2015年3月份,達康公司大肆發展會員,全國各地累計已注冊會員賬號34365個。會員們繳納的會費也像滾雪球一樣,源源不斷流入達康公司賬戶,被告人杜玲稱,案發前,公司每天入賬資金達到兩三千萬元。
以高額返利作誘餌斂財15億
除了將賬號分為三個等級之外,為了吸引更多會員加入,杜玲等人還精心設計了會員收益體系。根據投入的會員的檔次,每天分配相對固定的收益。其中,還有一種動態收益,根據發展下線會員所得到的靜態收益進行提成,也就是說,發展的會員越多,會員投入的越多,上線得到的收益也就越多。
“公司的新會員必須由老會員注冊,或者由公司可保留的賬號注冊。”杜玲交代,老會員注冊新賬號需要根據新賬號的級別消耗一定的“暗黑幣”,分別是注冊V1賬號需要1000個“暗黑幣”,V3賬號需要3000個“暗黑幣”,V9賬號需要9000個“暗黑幣”。注冊新賬號的同時老會員賬號內的“暗黑幣”就會減少。在整個網站中,每個賬號下面可以安置三個新賬號,分成三個區。老會員會把新注冊的賬號安置在自己下面的三個位置,如果自己下面的三個位置都滿了,可以繼續向下安置到其他會員的賬號下。
新會員根據當時的匯率把需要的“暗黑幣”計算成人民幣,把錢給注冊賬號的老會員。新注冊賬號內的“暗黑幣”數量為0。也就是注冊一個新賬號就需要一定數量的“暗黑幣”。換算成人民幣的話,V1的賬號大約需要15000元人民幣,V3賬號大約需要45000元人民幣,V9賬號大約需要135000元人民幣。
杜玲稱,成為會員可以拿到兩方面的好處,靜態收入和動態收入。靜態收入是根據賬號級別的不同,系統每天派出不同數量的“暗黑幣”。V1賬號每天派發4至7個“暗黑幣”,V3賬號每天派發14至21個“暗黑幣”,V9賬號每天派發63至87個“暗黑幣”。
動態收入就是發展新會員成為下線,獲得下線中區和小區的挖幣(即派幣)總量提成。根據總業績的金額分為
大區、中區和小區。具體規則為,V1賬號獲得當時中區總業績的10%,小區業績的15%;V3賬號獲得當時中區業績的15%,小區業績的20%;V9賬號獲得當時中區業績的20%,小區業績的30%。如果一個會員下面只發展一條線即一個區,那么這個會員將不會有活動動態的收益,所以老會員注冊賬號的時候會盡量平衡三個區的人員數量,爭取最大的動態收益。
在發展市場方面,杜玲先找到了陳淑榮、付某、李某等人。55歲的陳淑榮是深圳人,2008年10月20日因犯非法經營罪被深圳市羅湖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零六個月。
“我和陳淑榮是在監獄認識的,我知道她當時是因為搞傳銷才坐牢的。”杜玲供述,她和付某是兩年前經朋友介紹認識的,付某之前也搞過傳銷。“我找他們兩人是覺得他們對于做傳銷比較熟悉,有經驗,而且有比較多的人脈。”就這樣,通過拉人頭的方式,加入的會員越來越多。
“我們這個‘暗黑幣不是國際上真實的“暗黑幣”,只是借助它的名聲和投資價值進行宣傳。”杜玲交代,資金是內循環的,如果沒有落地項目進行投資造血,搞不好資金鏈總有一天會斷裂,后加入的會員會受到損失。“我們的‘暗黑幣只是平臺上的一個數字而已,是沒有成本的。”她說,真正的“暗黑幣”有2200萬個,已經通過計算機挖出來了一部分。但他們平臺中運行的“暗黑幣”已經有8000萬左右了。而且,公司的錢全部來自于會員的門檻費,那些錢一直在公司進行內循環,不會產生價值,只是把后加入會員的錢派發給老會員作為推廣的收益。
據審理查明,2014年8月至2015年3月,杜玲、劉雄在香港創辦的達康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機器網絡平臺無任何實體經營活動,以高額返利為誘餌,由杜玲、陳淑榮、華金河及全國各個地區的負責人及會員通過宣傳、上課、介紹等方式不斷發展下線,以投資虛擬貨幣“暗黑幣”為名,要求參與者繳納不同級別的“暗黑幣”礦機租賃費用即門檻費的方式獲得加入資格,并按照每一名會員下線分為三條線的順序組成固定的層級,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返利依據并引誘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并通過出售虛擬貨幣“暗黑幣”的方式直接獲利。截至2015年3月19日,“暗黑幣”傳銷組織在全國各地累計注冊會員賬號34365個,涉案金額近15億元。
否認傳銷稱自己是“受害人”
庭審中,本案的5名被告人均被公訴人指控犯有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然而,5名被告人庭審中均稱自己是“受害人”,多人否認其活動為傳銷活動,4人稱他們對“暗黑幣”甚至虛擬貨幣并不懂。
作為公司的創始人之一,被告人杜玲為從事非法傳銷活動與劉雄共同在香港注冊公司,負責拓展市場發展會員,也在深圳成立了針對內地會員的收款、返款的辦公地點,對辦公地點進行負責和管理,以此掌握公司從事傳銷活動收取會員的費用。
被告人陳淑榮是該公司的主要市場領導人之一,參與公司早期的策劃工作,為公司設定運營規則提供建議。公司成立之后,她利用之前從事傳銷活動獲得的人脈資源大力拓展市場,多次組織內地的會員到香港及深圳進行參觀、學習,并以聚餐、酒會、研討會等形式組織下級會員進行宣傳、培訓,成為公司重要的市場領導人。截至去年3月19日,陳淑榮網站后臺賬號下共有下線會員賬號31395個。
被告人華金河是該公司的會員之一,擔任杜玲的助理一職,為杜玲從事傳銷活動提供幫助。作為回報,杜玲將新發展的會員放置到華金河賬號之下,使其獲取發展會員的收益。截至2015年3月19日,華金河網站后臺賬戶下共有下線會員賬號7023個。
被告人鄧先雄在明知該公司從事傳銷非法活動的情況下,仍為該公司在深圳設立后臺辦公地點提供租用房屋、招聘文員、購置辦公用品等服務,并對7名后臺文員進行管理。鄧先雄多次組織數十名廣東連山籍老鄉到深圳各大銀行辦理銀行卡50余張,并開通網銀轉賬功能,將該銀行卡交與后臺文員用于收取會員費用及提現返款時用,后又將部分銀行卡綁定100余臺POS機發放到公司地區領導人手中。截至去年3月19日,鄧先雄網站后臺賬號下共有下線會員賬號51個。
被告人倪文武是該傳銷組織徐州地區市場領導人,組織、協調徐州地區會員團隊的發展。截至2015年3月19日,倪文武網站后臺賬號下共有下線會員賬號740余個,直接或間接收取的傳銷資金累計近5700萬元。
在庭審中,控辯雙方的辯論非常激烈。公訴機關指控達康“暗黑幣”網站的經營活動實質上就是傳銷活動。被告人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倪文武的行為已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情節嚴重,依法應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杜玲曾因故意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刑罰執行完畢以后,在五年以內再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從重處罰。陳淑榮曾因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受過刑事處罰。華金河、鄧先雄在共同犯罪中起到次要作用,系從犯。5名被告人均系抓獲歸案,到案后能夠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可以認定為坦白,具有酌定從輕情節。
在法庭辯論環節,杜玲稱自己與劉雄不是同謀也不是合伙。“我是個投資者,只是我是公司最早進入的會員,擴展了市場。”
“我沒有參與策劃,只是一個旁聽者。”華金河稱,從開始到案發他一直覺得這是一種經濟活動;他的作用與7000多人不應該形成因果關系。
倪文武則稱自己是一個受害者。“我一直以為這個幣是真實的,與國際上的‘暗黑幣是一致的。”
杜玲的辯護人為其進行了無罪辯護。“內地并沒有明文禁止‘暗黑幣這種投資,虛擬貨幣是互聯網時代一個新的事物。”辯護人主張,達康公司是一種投資活動,該活動在香港是合法的,對于這種行為不應該作為犯罪來處理。
陳淑榮的辯護人沒有異議,但認為其是從犯,應從輕或減輕處罰。
華金河的辯護人對起訴書指控被告人的罪名無異議;認為被告人屬于從屬和被動行為,犯罪情節較輕,參與程度較輕,到案后及當庭能夠如實供述罪行,且認罪態度較好,有悔罪表現,希望法院從輕處罰。
倪文武的辯護人認為公訴機關指控倪文武的行為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并系共同犯罪的相關證據不足。
4月13日,法院以5名被告人均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一審判處被告人杜玲有期徒刑八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0萬元;分別判處被告人陳淑榮、華金河、倪文武、鄧先雄七年零六個月至三年零六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至30萬元不等。宣判后,5名被告人中除陳淑榮表示不上訴外,其他均提出上訴。6月7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維持原判。
(摘自《人民法院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