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感動與相系

王淼

在一個急速變化的、以人為中心的世界里，正是這些逐漸縮小的荒蠻之地，為人類提供了逃避、或者說回歸的可能性。

英國著名攝影師約翰·艾奇遜的新著《消失的腳印》，是他在拍攝野生動物之余寫下的文字。二十年來，他一直游走于世界各地，追尋野生動物的蹤跡，用自己的鏡頭，講述野生動物的故事，記錄下這些野生動物真實的生活片段，尤其是北冰洋、南極洲、福克蘭群島和阿留申群島這些極寒之地，更是留下他無數的足跡。正是在這些普通人難以涉足的地方，艾奇遜拍攝了北極熊、巨鯨、海豹、帝企鵝等瀕危動物求偶、獵食、哺育的各種珍貴畫面，讓更多沒有機會親臨現場的人們觀賞到這些動人的場景，進而通過了解這些野生動物，既“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不同，有時也會為動物們的生活帶來改變”。

艾奇遜之所以踏上那些神奇的土地，他給出的第一個理由即是：喜歡荒野。艾奇遜覺得，在一個急速變化的、以人為中心的世界里，正是這些逐漸縮小的荒蠻之地，為人類提供了逃避、或者說回歸的可能性，即便人類從不接受逃避，也始終拒絕回歸。只有在這些未經人類文明染指的地方，世間萬物才會表現得如此豐富多彩、欣欣向榮，自然界才會有這么多的戲劇性場面發生，而人類才會重新還原為世間萬物中的一分子。萬物有靈，眾生平等，大家既是捕食者，又是獵物，共同在這個如同白紙一般的荒野里書寫著各自的經歷：如何尋找食物，如何找地方過夜，如何躲避危險，如何繁衍生息，有時甚至是死亡的故事……艾奇遜坦陳，只有處身在荒野里，并與周圍的環境水乳交融，他才能聽到風聲，聽見鳥鳴，看見鯨魚在海中跳躍、忘情舞蹈，目睹企鵝變成美麗的水下飛仙；他還能聽見群狼的嚎叫，它們的聲音傳得非常遠，就像一個合唱團在相互配合著共唱一首歌，這種狂野的音樂聽得他如醉如癡。

生活在南、北兩極的帝企鵝和北極熊，是艾奇遜筆下最令人激動的兩種動物。為了拍攝這兩種動物，艾奇遜往返于南北之間，拜訪它們，成為他事業上的兩大亮點。帝企鵝是世界上最大的企鵝，它們生活在橫貫南極的冰山與海洋之間，在兩座冰山的冰崖上，艾奇遜拍下帝企鵝借助喙部和爪子翻越山脊的畫面；在充滿積雪的浮冰上，艾奇遜拍下帝企鵝從他們身邊潛入深邃的大海，去到他們永遠無法跟隨的地方，并在旋轉的光柱下為他們留下迷人的漣漪。艾奇遜說：“我已經‘心中有夢了。自此以后，大海的恒久運動成為常態，我反而很難想象沒有它的生活。”為了拍攝北極熊，艾奇遜不僅接受了艱苦的體能訓練，同時也接受了嚴格的軍事訓練。艾奇遜曾經多次與北極熊擦肩而過，他認為是北極特殊的自然環境造就了北極熊，它們讓北極的苦行人格化，“在令人驚嘆的生命大爆發的間隙是漫漫嚴寒中的堅忍”——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成為這樣也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于是，艾奇遜這樣說道：“只有了解了創造它們的這個地方，才能了解這些北極熊。”

身為專業的野生動物攝影師，艾奇遜親眼目睹過許多鮮為人見的壯觀場景，也親身經歷過許多驚心動魄的危險場面。在他的鏡頭里，有游隼覓食的畫面，有信天翁雛鳥首次飛翔的瞬間，有駝鹿在狼群追逐下的亡命奔逃，有座頭鯨將浮游生物大口吞下的盛宴……對于當下的生態環境狀況，艾奇遜認為，荒蠻之地和野生動物是人類需要堅持的理念；對于野生動物的攝影，艾奇遜認為，最重要的并不是拍攝本身，而是把自己擺放在與動物同等的位置，設身處地地看待動物。

艾奇遜說，通過動態影像講述野生動物的故事，可以把人們從未見過的場景直接展現在他們面前，只要觀者能夠為生活在這樣一個迷人的世界而感到幸運，他們便在保護野生動物和它們的家園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