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的詩

春天，一群孩子

最后一枚葉子被風帶走

那是一塊凍僵在冬天的干糧

陽光傾瀉在青草地

發酥、發熱，有奶酪的味道

一群春天的孩子，三月的花木

彼此沾親帶故，相互指認

你和一枝杏花握手

桃花搔了他的頭

穿一身白的梨花笑我太黑

我戲謔：沒辦法，爹媽給的

他們面向太陽

一瓣一瓣剝開心里的花事

坐擁暮色四起，月亮升起來

不安分的夜里

風，揭走他們心上的疤痕

二月二日的雪

一場雪，落魄，亦或告別

絮絮叨叨了一夜

停在二月二日的地上歇息

它們謀劃著一場最后的殘局

二月二，龍抬頭

世世代代這么說

祖祖輩輩都相信

這一天，祖廟祠堂格外興奮

這一天的雪經不起推敲

雪下的土地不說話

在等太陽升起，再借一場東風

等那架破春的犁鏵

剖開她寂寞一冬的心

尋 找

我把一些舊的壇壇罐罐擺上書架

它們不完美，都帶有殘缺

我讓它們和書相鄰，平起平坐

它們都來自鄉下

它們身上有幾千年的遺韻

都帶有先祖們的影子

我讀書我也讀它們

讀它們隨意草率的畫工

讀它們經歷過的故事

讀它們身上的疤痕

尤其在靜夜

它們會活起來，像祖父站我對面

跟我說話

距 離

你在海南

我在青海

海南的月亮長在椰子樹上

夜里，總有海水爬上你的臉

打濕你風景的窗子

整天你坐在風景里

看擱在沙灘上的那只小船

西行的路，我不荒涼

貪玩的太陽把路拉得很長

油菜花瘋舞出滿目金黃

青稞碩壯

大風沙說來就來

刮不跑我守侯的方向

舀一瓢青海湖的水

它和海水沉淀著一樣的咸

夢幻金花

（一種用撲克牌娛樂的方式）

妙就在于夢幻二字

用手里的籌碼

虛構一場盛大的賭局

誰都是自己的王子

底牌的大小，花色已經告訴你

你早輸得干干凈凈

唯有裝腔作勢的不死之心

為病入膏肓的靈魂翻身

夜 里

其實，夜并沒有什么不好

它是一只巨大的胃

白天，你沒有啃動的所有東西

被它裝進去反芻

夜里最方便逃逸

你一生中惹的禍，傷的那個人

會來找你促膝長談

化敵為友

可以調琴，閱經

不動身，遨游大江

裊裊素香中

靜聽一朵花的開放和哭泣

取出膽汁，放在酒里

澆在丹田上

對著空茫大吼一聲

回音，撐破了你的茅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