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贏了，可以修憲？

田銳箐

安倍政府將如何帶領日本前行？世界警惕地觀察著。

日本參議院選舉最終開票結果7月11日揭曉，自民黨、公明黨、大阪維新會、珍視日本之心黨以及贊成修憲的無黨派議員合計議席達到參議院2/3以上。因執政黨在眾議院掌握2/3以上議席，修改憲法的基本環境具備。

雖然要想實現修憲還需經過全民公投，但這一大步讓外界，特別是亞洲鄰國對日本軍國主義復活的警惕不得不再次升級。

修憲才是安倍的命根子

此次參院選舉，安倍政府小心翼翼避開了修憲話題，把火力集中在經濟方面。

據《每日新聞》一篇報道統計，6月競選活動開始后，在拉開序幕的演說中，88名反對黨候選人中，有54人提及“修改憲法”，提醒選民警惕;而在55名自民黨候選人中，只有一個人提到修憲，而且還是說自民黨不會立即修憲的。自民黨副總裁高村正彥還專門在電視訪談中澄清，說即使修憲勢力在參眾兩院都有2/3的席位，“馬上修憲”的可能性也幾乎是0！

安倍政府還不斷向選民喊話：“是繼續推進安倍經濟學，還是重返黑暗的低迷時代，將由這次選舉決定”，“我們需要贏得選舉勝利，從而繼續進行以經濟為首的政權運營?！?/p>

這當然不意味著安倍政府放棄了修憲的努力。“對安倍而言，修憲才是命根子，其他的提振經濟、改善民生等都可以看做是贏得支持率的手段，是實現其真正野心的序曲。”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說。

安倍也不掩飾其政治野心。他在2014年年底眾議院選舉獲勝后就公開表態：“修正憲法是我的夙愿，是自民黨建黨以來的目標?！?/p>

“2007年，第一次執政期間，安倍因參院選舉慘敗而下臺。自那次下臺以后，安倍看得很清楚。日本經濟低迷，找不到提振良藥。要想贏得政權，必須向民眾有所承諾。這就是為什么他要射出‘三支箭。經濟要有起色，必定需要很長的過程。所以安倍現在依然可以說，安倍經濟學沒有失敗，還在推進過程中?！眳我珫|（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對外關系室主任）說，“關鍵是在這個過程中，安倍在政治方面一步步向著自己的修憲目標前進。放寬武器出口三原則、通過安全保障相關法、解禁集體自衛權……在安倍經濟學的‘幌子下，安倍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過去不敢做的現在全做了?！?/p>

民眾為何支持安倍政府？

執政黨在此次的參院選舉中可謂大獲全勝。事實上，選前的最新民調也顯示，自民黨支持率為33.5%。民眾支持安倍政府的緣由何在？

從民調和媒體街頭采訪看，選民最關心的無疑是“經濟和就業”。安倍經濟學正是選前辯論的重頭戲。

“安倍經濟學沒有失敗”。日本《東京新聞》7月10日報道說，日本首相、自民黨總裁安倍晉三將就業情況改善和訪日外國游客增加等表現良好的經濟指標作為“安倍經濟學”的成果反復強調。聯合執政伙伴公明黨也與之保持統一步調。

實際上，安倍上臺3年多來，“安倍經濟學”一直備受爭議，且被指收效甚微。此次參院選舉，在野黨對安倍經濟學諸多質疑和攻擊。日本民進黨黨首岡田克稱：“幾乎所有國民沒有經濟復蘇的實際感受。”日本共產黨委員長志位和夫則認為“安倍經濟學”擴大了貧富差距。也有民調顯示，有55%的日本人對于“安倍經濟學”表示失望。

“安倍經濟學并未達到其預期效果。不過，在其實施初期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特別是日本的大型企業得到了一些實惠。”呂耀東在接受采訪時說，“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安倍上臺后出了一手爛牌，但是爛牌總比沒牌好。”

“安倍經濟學雖然不太成功，但是對城市和大中企業、上市企業而言，情況的確得到了改善。”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說，“而且，安倍政府的社會民生政策很得民心。比如特別重視婦女就業、增加社會福利等。”

安倍在參院選舉的辯論中就一再批評在野黨“沒有替代方案”。正如分析指出的，日本朝野政黨圍繞安倍政府“安倍經濟學”的是非功過展開了激烈的論戰。然而，有關國民強烈關心的社會保障制度未來形態以及財源問題的討論則悄無聲息。一名日本專家嚴厲地指出，經濟辯論“始終停留在批評論戰層面，是沒有成果的爭論”。

“自民黨畢竟是日本的老牌政黨，而且曾經帶領日本走過了經濟起飛期。在沒有其他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民眾自然只有繼續支持它?！眳我珫|說。

安倍政府跨過了“修憲門檻”？

此次日本參院選舉，安倍政府跨過了“修憲門檻”?！靶迲検冀K是安倍的終極目標。解禁集體自衛權是第一步，如今是關鍵性的第二步。”呂耀東說。

構成修憲勢力的包括日本自民黨、公明黨、大阪維新會、守護日本之魂黨以及對修憲態度積極的其他黨派與無黨派議員。由于修憲勢力的非改選議席為88個，再加上此次參院選舉中獲得的74個以上議席，在參院擁有議席數達到了2/3。在眾院，日本自民黨和公明黨已占據2/3議席。

安倍在參加富士電視臺節目時，就修憲稱“將在憲法審查會深入探討，決定修改哪個條文以及如何修改”，期待加速討論。

“最令人擔憂的是，日本整體上已經保守化。無論是執政黨還是在野黨，真正反對修憲的寥寥?！眳我珫|說，“如今在程序上，安倍政府已經完全具備了修憲所需要的條件。接下來，只要動議投票，就可以進入國民討論的階段。而在國民討論階段，安倍政府自然可以繼續強調安全環境的變化、宣揚所謂的‘中國威脅論，來達到影響國民的目的?！?/p>

對于全民公投這種方式，美國“石英”網站表示擔憂，由于安倍任期內反對派的聲音并非持之以恒，日本選民在公投問題上缺少經驗，再加上媒體日益被噤聲，安倍的修憲目標獲得多數并非那么難。正如英國現在才意識到的那樣，公投的結果可以令人驚訝，有時還會讓人恐懼。

承諾提振經濟、贏得民心、修憲，這似乎是安倍政府的行進路線圖。安倍政府還在繼續向民眾承諾。2015年9月，安倍宣布安倍經濟學進入第二階段，并且提出了“新三支箭”——創造希望的強大經濟、編織夢想的育兒支援、安心的社會保障。

雖然目前看來，安倍經濟學所取得的成果有限，還有諸多分析指出，目前的措施都難以為繼。但是，這似乎都影響不了安倍政府在右傾道路上繼續狂奔。“只要在野黨提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案，安倍政府就能夠繼續享有民眾的支持。日本就只能在安倍政府的帶領下向著修憲的方向前進?！眳我珫|說。

近期改組內閣

參院選舉結果揭曉后，安倍接受朝日電視臺采訪時表示，他最早將在今年8月改組內閣，并將繼續推進“安倍經濟學”政策。

安倍說，將在考慮經濟政策情況的基礎上，最終決定改組內閣和調整自民黨人事安排的具體時間。他說：“整個7月將強力推進經濟政策，在把握經濟刺激措施制定狀況的同時，作出決定?！?/p>

根據他的說法，政府和執政黨目前正在協調臨時國會的召開日期，以選出參院正副議長，日期初步擬定在8月1日至4日。此后，將定下內閣改組時間。

共同社說，安倍第二次上臺以來的多名“鐵桿大臣”能否留任將成為這次內閣改組的最大看點，其中包括副首相兼財政大臣麻生太郎、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外相岸田文雄等人。

從修改內容看安倍野心

從安倍主張的修憲內容來看，將現行和平憲法中的“戰爭放棄”章節改為“安全保障”、在保留第九條“放棄國家戰爭發動權”的同時刪除“不擁有武裝力量，不承認交戰權”規定、新加入擁有“國防軍”和“自衛權”內容等，無處不隱含將日本再度引入戰爭的危險。

盡管安倍已經向修憲邁出了重要一步，但其仍面臨許多難題。一方面，各修憲勢力盡管贊成修憲，但其內部對于“修哪條、怎么修”仍存在意見對立。如何統一修憲勢力的意見，進而發起修憲動議，是安倍面臨的首道難題;另一方面，修憲動議還需接受全民公投考驗，取得過半支持才能宣告成功。就現階段各項民調看，日本社會護憲意見仍占上風。如何通過民意檢驗，也是安倍面臨的一大難題。

雖然不少專家認為安倍馬上推動廢除和平憲法第九條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其邁向修憲的任何一小步，都將使未來東北亞局勢面臨挑戰。亞洲鄰國和國際社會需要對日本軍國主義復活保持警惕。

修憲勢力獲勝非日本之幸

修憲勢力獲勝的危害顯而易見。此次選舉后，修憲勢力勢必加速推進修憲進程，如果安倍發起修憲動議，就可以在國會獲得通過，并進入全民公投環節。如此一來，決定日本根基和未來的和平憲法就有被改寫的可能，戰后守護日本70年的和平憲法很可能將毀于一旦。

日本現行憲法以國家最高法律形式承諾放棄戰爭、不保有武力，這是日本戰后回歸國際社會的前提，也是日本戰后奉行和平主義路線的法律基石。70年來，盡管日本右翼勢力多次蠢蠢欲動，試圖改變國家走向，但這部憲法及圍繞其建立的法律和政策體系，成為阻遏日本國家右傾化的“定海神針”。然而，此次修憲勢力的獲勝給日本未來的國家走向蒙上了厚重的陰影。

安倍本人公開表示，對日本和平主義的戰后體制深惡痛絕，發誓要“與戰后體制決裂”。自2012年年底重新上臺執政以來，安倍多次提及修改憲法，尤其把憲法第九條對行使武力的限制視為實現其軍事野心的最大障礙。無論安倍用怎樣的花言巧語、采取何種手段來掩飾其目的，對憲法第九條進行修改，其實質就是要擺脫戰后和平憲法的束縛，一步步地將日本引向軍國主義的老路。

和平憲法自1947年施行以來已根植于日本社會，代表了廣大日本國民的意志，修憲圖謀遭到多數日本國民的質疑和抗議。但安倍政權為了達到修憲和擺脫戰后體制的目的，處心積慮，不惜在選舉中屢屢采用欺騙性手段以贏得選舉。至此，修憲勢力可憑借其在國會中占多數的優勢，堂而皇之地推動實現修憲目的。這一伎倆，安倍用過不止一次，《特定秘密保護法》時如此，強推安保相關法案時也同樣如法炮制。

日本多家民調機構的數據顯示，反對修憲的日本民眾其實多于支持修憲者，但選舉結果卻是修憲勢力贏得2/3以上議席。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日本選舉制度無法準確反映民意的弊端，另一方面也與安倍在選舉中采取的欺騙性策略不無關系。在安倍眼中，選舉和選票不過是被其利用來實現自我政治訴求的棋子罷了。

安倍上臺后不承認日本侵略戰爭歷史、參拜靖國神社、解禁集體自衛權、強行通過安保法案等一系列右翼行徑，已經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警覺和擔憂。禍根已經埋下：對日本來說，一旦失去和平憲法的保護，將很難避免不會滑向戰爭的道路;對國際社會而言，變回“可以進行戰爭的正常國家”的日本，是否會重蹈戰爭發動者的覆轍，沒人敢斷言。

由此可見，修憲勢力今天的勝利，無論是當下還是長遠，絕非日本國家之幸。

安倍政府將如何帶領日本前行？世界警惕地觀察著。

（劉志強薦自《讀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