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和中心城區公園游憩供求分異研究
——以紫氣東來公園和復興公園為例

黃斌全　董楠楠

新城和中心城區公園游憩供求分異研究
——以紫氣東來公園和復興公園為例

黃斌全董楠楠

近些年，近郊新城建設已成為中國城鎮化的熱點。然而作為新城重要的公共資源，其中的公園綠地常常存在著閑置和低效使用現象，與中心城區公園的游憩使用情況形成鮮明對比。通過文獻研究、實地觀察、問卷調研和深入訪談的方式，選擇上海嘉定新城紫氣東來公園和中心城區復興公園作為對比案例，研究了游憩人群、游憩強度和游憩活動偏好上的分異，總結了城市公園游憩需求與供給影響機制，針對新城公園規劃和管理提出了彈性供給和適應性供給策略建議。

新城 ｜ 中心城區 ｜ 公園 ｜ 游憩需求 ｜ 分異

黃斌全

上海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助理工程師，碩士

董楠楠

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景觀學系院長助理，副教授，博士

0　引言

自20世紀末以來，中國經歷了高速發展的城鎮化建設，城市人口也表現出爆發性增長，尤其集中在大城市的近郊和新城區域。在20002010年間，上海市常住人口增加661.15萬人，且超過95%的新增人口集中在市郊的9個區縣[1]。同期，上海近郊區縣開展了大規模公園綠地和基礎設施的建設，新建公園綠地面積高達4 902.81 hm2[2]，旨在提高市郊環境品質，疏解市中心人口與環境壓力。

與此同時，上海郊區新城公園中，不少游憩設施處于低效閑置狀態，部分活動場地鮮有人問津，因而飽受媒體和游客的批評[3]。這一點既和中心城區公園人山人海的熱鬧場景形成了鮮明反差，又和新城規劃之初的美好愿景背道而馳。本文從游憩需求的視角出發，重點關注新城和中心城區公園在游憩者類型、游憩強度、活動偏好和游憩評價上的差異，并對郊區新城公園的設計建設和運營管理提出建議。

1　游憩需求理論

“游憩（recreation）”是景觀游憩和旅游管理學科中的核心詞語，指的是在閑暇時間里主動參與的，對參與者來說是有意義的和快樂的活動[4]；而“需求（demand）”一詞來自經濟學領域，常用來描述人們想要購買產品的數量和愿意支付的價格之間的關系。因此，游憩需求可以理解為，人們參與游憩活動的行為和愿望[5]。一般來講，游憩需求既受到游憩供給（包括游憩資源、公園面積、可達性、管理法規等）的制約，也同時受到游憩者自身社會經濟因素（包括年齡、學歷、收入、個人經歷等）的影響[6]。因此，游憩需求一方面表現為可觀測到的游憩人群和活動，另一方面則表現為不可見的未被滿足的潛在需求[7]。

戶外游憩需求的相關實證研究，始于20世紀70年代[8]。一部分研究基于經濟學模型、地理空間分析和回歸模型法對游憩需求進行定量分析，預測某個旅游地的游客數量。1981年，Saunders教授對美國水庫景區的游憩需求進行預測，通過使用引力模型，重點分析了客源地與目的地間的距離、客源地人口規模等影響因素[9]。此后，Greenidge結合時間序列的經濟學模型，對加勒比海地區的阿盧巴島進行了國際游憩需求預測[10]。另一部分研究，主要基于行為心理學，研究游客的個人社會經濟因素與游憩旅游行為的關系。Sung S P等人通過分析美國旅游市場的線性消費模式需求，認為：消費者在運輸費用減少的情況下會增加出行的次數[11]。國內鄧穎等學者對長沙市森林公園游憩現狀展開調研，分析了游客的游憩動機、活動方式、活動頻率和到訪交通方式，總結得出城市森林公園游憩需求現狀，建議配套設施的規劃應根據游憩者的行為偏好，最大程度地滿足市民休閑游憩需求[12]。同樣，周璐等人以南京市森林公園為例，認為當地居民對城市森林游憩活動的參與度較高，比較關注森林公園的活動體驗[13]。

總體而言，目前游憩需求理論的研究主要應用于單個的城市公園或游憩地，而較少關注城市郊區公園的使用人群及其游憩情況。因此，本文從新城公園的低效使用問題出發，對比研究新城和中心城區公園的使用者游憩需求，拓寬了理論研究的應用范圍，又可對實際規劃設計和管理決策提供可靠依據，具有較強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

2　研究對象與方法

2.1研究對象

城市公園的建園時間、地理位置、社會背景和周邊人群是影響公園游憩需求的重要因素。復興公園是上海市四星級公園，體現了上海老城廂的悠久歷史；紫氣東來公園是嘉定新城4大景觀項目之一，自然環境優美，設計施工精良。兩個公園鮮明地體現了中心城區和新城公園的特色和優勢，具有代表性（圖1）。同時，兩個公園都深受周邊居民的喜愛，游客使用總體評價相近，具有可比性。

圖1　復興公園和紫氣東來公園分布圖

復興公園位于上海市原盧灣區，占地面積8.89 hm2，有100多年的歷史。1908年原法國兵營被辟為公園，由法國園藝家柏勃（Papot）任工程助理監督。抗戰勝利后的1946年元旦，公園改名為復興公園，有“民族復興”之意，面向廣大市民開放。公園整體風格呈現出典型的法國園林特征，目前園內設有兒童樂園、文化娛樂中心、餐廳、水榭等設施。另外，公園周邊有上海新天地、思南公館、中共一大會址等地標性建筑，體現了上海歷史文化風貌特色，也是都市人群旅游購物的熱門景點。

紫氣東來公園位于上海郊區的嘉定新城，呈帶狀分布，由境外景觀公司設計完成，是新城的4大景觀項目之一，于2012年基本建成并對外開放。本研究選取公園西側區域的健身運動區作為研究對象①根據對于紫氣東來公園的現場走訪，發現公園不同區域的游憩活動相互獨立，且公園西側的健身活動區活動類型多樣，具有較強的典型性，基本可視為獨立的公園。，面積約為15.3 hm2，毗鄰地鐵11號線白銀路站，并設有游船碼頭、互動噴泉、運動場、茶座等游憩設施②紫氣東來公園由于實際管理原因，部分設施暫時并未對外開放，包括公共廁所、籃球場、游船碼頭等。。

2.2研究框架

本研究的主要關注點為新城和中心城區公園游憩需求的差異及其影響因素。城市公園游憩需求的具體表現可以分為：游憩人群、游憩強度和游憩活動，即回答什么人使用公園、怎么用公園以及在公園里干什么這3個問題（圖2）。

圖2　公園游憩需求的具體表現

研究方法主要為文獻研究、現場觀測、問卷調研、深度訪談和網絡投票。其中，文獻研究的內容主要關注復興公園和紫氣東來公園的規劃設計、社會背景和周邊居民情況。現場觀測的主要內容為公園游憩場地和設施的使用狀況、人群分布和活動類型。問卷調研的主要內容為游憩人群的使用頻率和強度、活動類型、使用評價及其社會經濟狀況，調查對象在上述兩個公園的使用者中隨機挑選決定。問卷調研工作由6名經過初步培訓的同濟大學在校學生完成，于2013年6月至2014年7月間在復興公園發放問卷300份，收回278份；于2014年2月至2015年6月在紫氣東來公園發放問卷160份，收回158份。深度訪談則選擇合適的公園使用者進行10 min左右的面對面訪談，旨在更加全面地理解使用者對于公園游憩活動、場地和設施選擇的具體原因。網絡投票目的是了解公園潛在使用者對于公園游憩設施和場地的訴求，通過發布和收集社區論壇上的電子投票獲取信息，自2015年8月至10月共收到80余條投票信息。

調研所得的數據采用Excel整理，并錄入SPSS17.0軟件中，通過均值比較、頻率描述、雙變量相關性研究等方法進行公園游憩使用特征的描述和比較，最終得出兩個公園的游憩需求分異特征。

3　調研結果

3.1游憩人群

圖3　公園使用者年齡分異

圖4　公園使用者來源地分異

圖5　公園使用者前往公園交通時間分異

圖6　公園使用團體分異

從公園使用者年齡分異來看，復興公園以退休老人為主，所占比例高達53.9%，其它年齡段人群則相對比較均勻。而紫氣東來公園人群年齡段相對集中以年輕人為主，其次是兒童，他們多跟隨父母、長輩前來公園游玩，二者比例總和占總人數的88.1%（圖3）。通過訪談得知，兒童在平時白天時由爺爺奶奶帶來公園散步，而周末的時候則更多的是由家長帶領來公園野餐露營。

從游憩者來源地和前往公園的交通時間來看，紫氣東來公園中周邊居民（距離公園2 km內）的比例相對高，且有73.4%的游憩者從住處到公園的耗時少于30 min；而復興公園中則有將近一半的游憩者花費超過30 min來到公園（圖4，圖5）。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復興公園的服務范圍更廣，對于外來游客的吸引力也更強。

從公園使用團體來看，復興公園內超過40%的使用者是獨自前往公園活動的，而紫氣東來公園中這類人則僅為12.5%。紫氣東來公園的使用主體以核心家庭為主，以及一些帶小孩的老人，共占到總人數的67.7%，這一點通過公園使用者的年齡段差異印證（圖6）。

3.2游憩強度

就使用頻率而言，復興公園使用者去公園的機會更頻繁。從單個公園來看，復興公園中選擇“每天都來”和“每隔幾天”的游客高達63.3%，遠高于其它選項；而紫氣東來公園中更多游客選擇了“每周一次”或“每月一次”，這一比例超過了60%，并且這部分人一般選擇周末或節假日前往公園。從兩個公園的橫向比較來看，每天都來公園的游客比例在復興公園高達36.7%，而這一人群在紫氣東來公園中僅占8.9%；每月來一次公園的游客比例在復興公園僅9.0%，而在紫氣東來公園卻高達37.3%（圖7）。

就游憩時間而言，復興公園使用者平均停留時間更長。復興公園使用者游憩時間大于2 h的比例超過70%，其中不少受訪者表示在公園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而游憩時間大于2 h的使用者在紫氣東來公園中只占16.5%，大多數人的游憩時間為30 min到2 h之間（圖8）。

3.3游憩活動

復興公園的游憩活動在不同時段表現不同，白天時，中老年人是公園活動的主體，以靜坐、唱歌、跳舞、鍛煉等活動為主；而青年人喜歡在夜晚在公園及周邊酒吧、KTV聚會，以聊天交友、餐飲娛樂為主。總體而言，復興公園最受歡迎的5項游憩活動依次為：慢跑散步、交友聊天、運動健身、靜坐休息和打拳跳舞。而紫氣東來公園中，使用者多為核心家庭和中青年，最受歡迎的5項游憩活動依次為：慢跑散步、曬太陽、親子活動、運動健身和靜坐休息（圖9）。

對比兩處公園的游憩活動，可以發現慢跑散步、運動健身和靜坐休息這3項游憩活動在兩個公園都占優勢地位。而兩個公園差異在于，復興公園使用者更喜歡交友聊天、打拳跳舞和看書讀報；而紫氣東來公園使用者則更傾向于親子活動和曬太陽等活動。另外，兩個公園各具有一些特色活動，復興公園中有跳舞、打拳、下棋等，而紫氣東來公園內則有燒烤、垂釣、玩航模。

由于紫氣東來公園設施管理方面還存在較大的潛在游憩需求，一部分潛在使用者的游憩意愿不能在公園現場調研中反映出來，因此采用網絡論壇投票方式對于潛在游憩需求進行調研。根據網絡投票結果顯示，支持率最高的5項有待增加的設施為：供人休息的涼亭、健身器材、開放已有的籃球場、輪滑、自行車租賃點和露天羽毛球場地。相反地，廣場舞和書報櫥窗等設施則不受人們歡迎（圖10）。

4　結論分析

4.1新城公園輻射范圍廣， 但以周邊居民為主； 中心城區游憩者相對集中

紫氣東來公園的游憩者分異較大，既有驅車來自二十多公里外市區的游客，也有當地周邊居民和工作者。相比而言，復興公園的游憩者分布更平均，不僅有周邊住戶，也吸引了大量其它鄰近區縣的游客。這一方面是因為復興公園經常舉辦節慶文化活動，具有較廣泛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是一些曾經的黃浦區老住戶搬遷后，對復興公園具有較深的感情，因而經常坐車來公園尋訪好友。總體而言，新城公園盡管輻射最遠范圍很大，但日常服務范圍較小，大多數游憩者集中在公園周邊1 km的范圍內；而中心城區公園的輻射最大范圍不如新城公園，但有不少游憩者來自公園2 km外的其它區縣，表明公園實際日常服務范圍較大。

圖7　公園使用頻率分異

圖8　公園使用強度分異

圖9　公園游憩活動分異

圖10　紫氣東來公園潛在游憩活動及設施需求

4.2新城公園人群年輕化、核心化； 中心城區公園人群老年化、多元化

嘉定新城中的商品房價格較市區具有明顯的優勢，因而得到了一些收入不算太高但又打算買房的年輕人的青睞。因此，周邊社區住戶的年齡結構以中青年為主，家庭結構多為核心家庭和復合家庭，這就導致了紫氣東來公園使用者青年人和兒童是絕對主體，占到88.1%。中心城區的社會人口較為完整平衡，但是由于青年人多忙于工作事業，老年人成了公園使用的主體。總體而言，中心城區公園的游憩人群相對新城而言，年齡層更均衡、游憩組合方式更多元。

4.3新城公園游憩頻率低、時間短； 中心城區公園游憩頻率高、時間長

公園游憩使用頻率和時間長度與不同社會人群的閑暇時間緊密相關。中青年白領作為新城公園主要使用者，閑暇時間較少，平日工作生活繁忙，只有節假日才能有時間進行休閑游憩活動。而中心城區的老年居民閑暇時間較多，并且自發形成了較為固定老年活動社交網絡，因而去公園進行游憩活動的頻率更高，且較為固定。這一閑暇游憩特性在SPSS相關性分析中也得到了證實，公園游憩人群的年齡及其使用頻率和活動時間在0.01水平上顯著相關。

4.4新城公園多家庭、親子活動； 中心城區公園多集體活動

公園游憩使用偏好和其特定的使用群體有較強聯系。復興公園中的使用者多中老年人，喜好團體唱歌、廣場舞等活動，這些活動經常由一些小型社團組織，體現了特定年齡段人們的文化休閑觀念。而紫氣東來公園中的年輕人團體和核心家庭，喜好曬太陽、野外露營、家庭聚餐等，其活動團體一般較小，且處于較為分散的狀態，符合當代年輕人追求自由輕松的心態。因此看來，游憩活動類型的差異主要反映在兩個方面：其一，不同年齡段使用者存在明顯的文化觀念和審美取向差異；其二，不同游憩活動的社會網絡組織也存在差異，中心城區公園中的“集體活動”強調自組織社會網絡，即“熟人網絡”，而新城公園中的“家庭活動”、“公共活動”則強調獨立發展的自由個體，即“弱聯系網絡”。

5　城市公園游憩需求影響機制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公園周邊的社會空間結構是影響公園游憩供求關系的主要因素，具體包括周邊居民的人口數量、空間分布、年齡情況、社會經濟狀況等（圖11）。

居民人口數量和空間分布是影響公園游憩供需平衡的根本點：新城人口數量少、密度低，公園面積大而集中；而中心城區人口集中、密度大，公園面積小而分散。這一人口空間分布特征直接決定了新城公園使用者較少，中心城區公園人山人海的使用現狀。因此，理解城市公園游憩使用效率和狀況，需要充分考慮城市綠地格局與當地社會人口分布特點的關系。

圖11　城市公園游憩需求與供給影響機制

另外，居民年齡情況和社會經濟狀況與使用者閑暇特征和文化觀念直接相關，進而影響公園游憩活動。首先，閑暇特征影響公園游憩頻率與強度：退休在家的老人比工作繁忙的年輕人更喜歡去公園，也更傾向于在公園中停留較長時間。其次，代際文化觀念則影響了游憩活動類型偏好：老年人由于身心保持的需要，往往更注重鍛煉身體，并保持和其他同齡人的社會交往，由此產生了大量集體活動；相反地，一些年輕人為了擺脫工作疲憊的狀態，更喜歡一個安靜獨立的游憩環境，或是享受一家人的休閑時光。

此外，公園可達性和設施場地也是影響公園游憩供求關系的重要因素。中心城區公園往往有較好可達性，游憩人群主要來自周邊區域，步行和公交即可方便達到；而新城公園可達性相對較差，交通方式主要依賴自駕車和地鐵，游憩人群服務范圍更廣。根據調查，以自駕車方式前往復興公園的比例僅為2.5%，而紫氣東來公園的自駕車游客則超過20%。同樣地，設施場地對于游憩人群和活動也有一定的過濾和引導作用。比如，由于復興公園空間有限，那些需要大面積場地的活動就難以開展；而紫氣東來公園有著自然水系和廣闊草坪，可以滿足燒烤、垂釣和玩航模等對場地有特殊要求的活動，從而吸引相應人群至新城公園中。

6　應用與建議

根據以上城市公園游憩需求影響機制模型，可以發現，新城公園的游憩需求受周邊居民人口數量、空間分布和社會經濟狀況等影響明顯。同時，國內外大量案例表明，新城建成后的最初數年，人口數目增加迅速，社會流動性較大，社會結構較不穩定；相應地，當地公園綠地游憩供需關系也必然發生巨大改變。

為了使新城公園更好地發揮其社會服務功能，在規劃設計和管理維護上應當注意以下兩點：（1）針對社會人口特征的彈性供給策略。在規劃設計中，基于新城人口增長模擬曲線，合理確定分期建設用地。結合游憩人群的人口特征及其演變特點，可在新城建設之初，通過栽植較低維護成本的植物，預留一定的建設發展用地，既體現了新城公園的生態價值，也為將來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可能。（2）基于游憩需求的適應性供給策略。在新城建成運營之后，通過周邊社區的成熟程度及公園使用人群調研，甚至結合當地居民參與的形式，了解公園實際及潛在使用者的社會經濟狀況及游憩需求，適當調整公園游憩場地及設施的管理策略，以滿足不同游憩使用者的需求，避免公園綠地這一寶貴的公共資源的閑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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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town | City center | Parks | Recreation demand | Differentiation

1673-8985（2016）04-0056-05

TU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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