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處是故鄉

孫君飛

近段時間，我陷入事務堆里，忙得頭發也因為內心的焦灼而幾乎卷曲起來。

我迫切地希望安靜下來，可是風不止，樹又怎能不搖？

恰在此時，一位朋友托我幫忙網購一本書，書名竟叫《安心才是喜樂》。我說沒問題，私下里卻苦笑，其實我才更需要這樣的書呢。

我的不安心常常因為在干自己并不喜歡的事、勉為其難的事，甚至是被迫做的事，不干又不行，干不好也不行。在一些地方我并不總是渴望成功，保持平常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但是我在干這些事務時，上邊要求我必須成功，我也知道這是我的職責，履職盡責才能使以后更加好過，我卻不能安安心心地去做，可能因為我一直缺乏經驗，也可能因為我做事的方式不對，或者我就是一個不適合勤交際、拿主意的人？

曾經有人對我講，不管外面刮著怎樣的風暴，你的心都要如風暴的中心，那里最安靜。具體怎樣做呢？我至今仍未盡知，雖然也這樣要求過自己，按照自己的猜想嘗試過，卻一直很難在事務來臨后保持一如既往的那種安心、閑暇時的那種安心、隨遇而安時的那種安心。這說明我曾經是擁有過安心的，只是現在丟失了，人變得忙亂、焦灼、緊張、無助，如同沒有了家園，周圍都豎著屏障，需要竭盡全力地去跨越。我也懂得我不可能時時安心、永遠安心，內心此起彼伏猶如水浪，這也是生命和情緒的常態，世界不聽我的安排，我的內心也自有它的律動。可能我自身的缺陷要我多要一些心安，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會安靜許多，這豈不也是一種逃避？愈想要安心，愈不能安心，這并不是世界出了問題，而是我自己出了問題。不彌補自己、不完善自己，只能次次在事務來臨時不安心、不鎮定、不從容。世界未曾愧對我、虧待我，我何來這么多的不安心？

記得一位詩人說過，你不要害怕從遠方飄到你頭頂上的那片陰影，當你內心感到不安的時候，說明生活沒有拋下你，它在此時抓住了你，要你去做一件可以帶來改變的事情。

這些話對我來說確實是深情的撫慰。

既然一個人生下來就有自己的故鄉家園，他就應該活得心安身寧。當他感到不安，不是故鄉消逝了，而是他走遠了，走掉了。讓人不安的因素有許多，或大或小，或深或淺，或新或舊。一堆事務并不能推走我的故鄉，也改變不了我的故鄉，被推走的是我自己，被改變的也是我自己。故鄉對于今天的我來說，更是一個精神家園，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去，也可以輕輕松松地帶在身上。我完整，故鄉也完整，或者故鄉安然，我也安然。當我感到不安時，只是我的心不安嗎？不安既是一種警覺，也是一種召喚，要我補救自己的缺陷與不足，要我縮短我背對故鄉時產生的距離，要我脫離過敏原，帶著泥沙生活，帶著鈣質生活，帶著喜樂生活。可以不求成為英雄，卻需要首先成為一個完整自然的人，也可以不必成為一個精美的人，卻需要全然接受頭頂的陰影與陽光。生活、工作和事業要求你走得更遠、更偏僻、更荒蕪又怎樣？心安處是故鄉，故鄉在，景致也在。只要不逃避、勤勞作，時時刻刻沉浸在生活中，覆蓋荒蕪的風景也遲早會重現，吸引飛鳥，也吸引陽光的眷顧。

素心人最能心安吧，可是我并不是只喜歡素色的人，在風中搖搖擺擺、左右為難、心神不寧，這也是我應該具有的駁雜吧。做不了梅妻鶴子的林逋，在喧囂騷動的世俗生活里就別再要求太多的心安理得，好的東西要求太多也是貪婪，而欲望越多越不容易獲得內心的安寧。心安到什么程度，也跟故鄉和自己近到什么程度，有事便盡心盡力、張弛有度地去做，無事便安靜喜樂地生養自己，這應該是我在日后需要多多提醒自己的地方吧。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