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擁淡雅，右倚繁華

朱成玉

一直在想，一個人若是披著月光，醮著花香，說出的話會有哪些不同？

我的一個學員的老公，和我一樣，也是個碼字的人。有個很有趣的筆名——咸濟，仿佛一個藥店的名字，大概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本意是想用文字為受傷的塵世療傷吧。

他開著額定人數的作文班，養身立命。從不多收學生，他說多了就教不好，心就會浮躁。

他喜歡安靜簡單，對事務的干擾，讓他很不自在也很不耐煩，總恨不能一時半會兒把所有事務處理完，以便盡快回到自己喜歡的安靜與思考中。

他有精神潔癖，朋友邀酒必先一一問清與誰共桌，如預先說好的人員有變動，走至半途也會返回。盡管如此，在參加完酒宴還是常常帶著一肚子傷感回家。不想和人較真往往還是較真。他害怕人與事的糾纏，看似熱鬧的里面空無一物，所以更多的選擇是逃離。只要一有空閑，就會下鄉爬山，湖邊看水，他說人的濁氣只能在大自然中洗凈。

他為自己開辟了一處小花園，養各種各樣的花和許許多多的草莓。那是他為自己的心找的“同伴”。他的心需要從那里得到種子出土時的期待，花朵開放時的激動，手捧花枝時的幸福，甚至一身汗水，滿臉泥塵和弄臟的手無處可放時的訝異。

摘下的草莓大都是被老鼠咬過的，他卻并不討厭那用破壞來走訪他花園的小老鼠，甚至但愿它和他一樣，都會在那里玩得很開心。雖然也會用氣呼呼的樣子喊出幾聲“可惡”，但感性的瞬間，他的心卻可能會與一只小老鼠變成“知己”。哪怕他們對草莓有不同的想法，但至少那只小老鼠和他一樣，都喜歡逗留在那片絕密的小花園，搜尋他們眼中的寶貝。

當小老鼠可以在這里對草莓左審右看，又咬又親的時候，他也在這片花園里，任性地摘下春天里的第一朵花，采集一包包的薄荷葉，笑吟吟地哄那棵三年都不開花的芍藥說“我愛你”……累了懶了，坐在側倒的枯樹干上望天看云，可以不要求也不被要求，在花園里化神成仙，快樂不已。

除此，他還覓得另一方安靜的好去處——廟宇。常維法師識他性情，讓出廟里一隅凈地，讓他在那里獨處，喝茶讀書，聽佛音繚繞。

他說，淡泊名利的，生活定然簡單輕松；回歸簡單的，就會活出自己的心性。

這是一顆多么干凈的心！

喜歡日本插畫師山田綠筆下的貓，總是慵懶怡然地、慢吞吞地走在花叢里，或許它是想找一處最舒適的樹蔭來小憩。

毛線團一樣的貓，蜷縮在世俗的角落里，怡然自得。只要有那么一處樹蔭，再喧鬧的塵俗，都無法打擾它的酣睡。

如此看來，除了魚和老鼠，貓的生命中還有其他重要的內容，比如尋找一處舒適的樹蔭。

人也一樣，有什么是值得我們過分追求的呢？那樣的“追求”，只會讓我們慢慢變成臃腫的人。不要一味奔跑，應該學會優雅地踱步，去捕捉屬于心靈的一片綠蔭。

舍了紅塵，遁入深山老林，我想那并沒有多大的了不起，能在繁華處覓得清歡，尋得幽靜，并安然相處，左擁淡雅，右倚繁華，這才全然是真的隱士。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