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備考培訓是個坑？

姚瑋潔

機構在上課過程中告知，如果想要考試通過，還要另外交一筆錢買一套所謂內部資料，否則就有考不過的風險。

又是一年MBA備考時。

對于篤定參加名校MBA考試的學生而言，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是：沒摸課本這么久，到底有沒有必要參加MBA考前培訓？

和其他考前培訓不同，MBA考前培訓分為兩個部分：聯考培訓和材料面試培訓。2010年9月，北大、清華等MBA招生部門率先開展提前面試，考生面試通過后才有報考資格。

清華、北大等名校MBA在職項目學費接近30萬元，這意味著考生要具備一定經濟基礎才能報考。培訓費自然也不低。隨隨便便一個MBA聯考培訓班的費用就是1.5萬元起，而材料面試培訓的平均費用甚至高達3萬元。

暴利驅動之下，大大小小的MBA培訓班不斷涌現，導致培訓市場魚龍混雜，但仍有無數備考者前赴后繼。畢竟，名校MBA的錄取率這幾年一度達到1：12。對于那些志在必得、不甘落后的備考者而言，這個坑，跳還是不跳，實在難以抉擇。

培訓班能做什么

根據MBA中國網CEO張詩華提供給《瞭望東方周刊》的數據，每年報名考MBA的人中，85%的學生裸考，其余的都會參加輔導。

一方面，“數學、英語之類，可以提供應試技巧。”另一方面，考生可以在培訓機構接收到各類考試訊息。比如，復旦有和美國麻省理工的合作項目，若是門外漢就不會了解。

“考MBA的人難免受到家庭和工作的干擾，培訓班可以創造共同學習的環境。”華章培訓學校北京分校校長王麗華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

培訓機構還會幫助學員在就讀MBA前就搭建資源平臺圈。王麗華表示，會在培訓班組織學生K歌、吃飯、爬山、參加單身派對，班上總有一定比例的學生尚未考上就聊起了業務、談起了戀愛。“4月份那期培訓班，班上成了兩對兒。”

“去婚戀網站得交2萬元介紹費，還不能保證找到合適的！”有學員如此感慨。

北大、清華等名校都很鼓勵MBA聯考培訓。盡管每年MBA統考的國家線并不高，但在已通過面試的學生中，每年有10%的人被聯考淘汰，只能來年再戰，學校甚為之可惜。

但名校非常排斥面試培訓，覺得學生被包裝過頭，無法鑒別其真實水平及能力。

“老師肯定有能力甄別學生的真實水平。我只是幫助考生規劃職業、梳理經驗。有的學生開始只奔清華、北大去，等琢磨透了職業方向，反而考上了不去讀。”MBA面試輔導老師王彬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清華有一道題目：請描述你最成功的三次經歷，并給出選擇理由。

很多學生填寫的是情感生活中發生的故事，比如如何克服失戀。而在王彬看來，清華看重的是個人在團隊中的能力。若不清楚這種規則，“連面試都沒參加就會被刷下來。提點他們，很有必要。”

“盡管學校不會承認，但我個人感覺，經過輔導的學生考上的概率還是要大些。”他說。

清華MBA畢業生熊姿就是MBA考前培訓機構的受益者。

熊姿畢業于湖北大學，曾在SOHO中國擔任房地產品牌項目推廣，業余時間經營一家母嬰用品淘寶店。當年備考時背景較弱，周圍人不斷勸說她放棄沖擊清華、北大。

熊姿頂住了壓力，報了某家培訓機構的VIP班，通過面試老師的經驗梳理，竟然一舉在清華、北大的面試中獲得了雙第一的成績，“當天出結果的時候我都驚呆了，歷史上也從來沒有過能在兩所學校的面試中都取得第一的人。很感謝我的輔導老師。”

然而，大大小小的MBA考前培訓機構實在太多，考生無從選擇。目前市場上有較為正規的培訓機構，還有網絡學習機構。幾乎所有機構都涉及聯考培訓和材料面試培訓。

宣傳費壓倒一切

多位受訪對象向本刊表示了對一家在地鐵里做了許多廣告的培訓機構的不滿。

“投訴這家機構的學員太多了，簡直就是我們MBA培訓界的‘莆田系。”一位業內人士對本刊記者表示。

MBA輔導機構在注冊為“教育科技公司”后，面臨不斷攀升的推廣成本、房租成本、人工成本，必須抓緊時間采取各種手段招生。

搜索引擎推廣是其中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如不加以推廣，培訓機構很難在搜索結果前幾頁出現。而一旦推廣，點一次排名前幾的MBA輔導機構，就會花掉其二三百元的推廣費。

該人士透露，該機構每年花3000萬元廣告費，還有額外合作條款，用于屏蔽不利新聞。

高額廣告費之下，該機構不管學生背景如何，一律承諾面試能上清華、北大。“這些學生只要降低目標，去第二梯隊大學，完全有希望，但機構為了騙取學費，不會告訴他們這些。”

該機構還會壓低教學費用。比如面試輔導多采用剛考上MBA的學生做老師。

新老師們課時費不高，一天最多也就400～500元。也因為薪資較少，上課也就圖個新鮮，不會對學生特別用心，甚至會按一套流程流水作業，無法滿足學員多樣性需求。

專業培訓從材料到面試通常安排10次1小時左右的培訓，收費為1萬元，相當于每1小時1000元。

一旦學生感到有落差要求退費，機構售后會拒接電話。即使機構向一些落榜生承諾可以免費終生學習，第二年回來的學生也不到10%——學生自然是不愿繼續受騙上當的。

“據說，該機構甚至將客服地點專門設在郊區，就是為了躲避學員投訴。”該人士透露。

但是該機構還算在線MBA培訓機構中較為知名也比較大型的。

由于培訓企業本身門檻不高，“小而散”“小作坊”“門外漢”式的MBA培訓機構其實比比皆是。這些機構師資力量不夠，招滿學生就開班，招不滿學生就換一個地方。

欺騙的手段

有培訓機構老師向本刊記者介紹了各類不正規MBA培訓機構的斂財方式。

第一種是轉包學生。主要是一些中介商所為。在獲取學生信息后將之轉給各培訓機構的老師，從此再也不管。他們與各個機構都簽有合作協議，但和培訓機構無直接關系，學生無論在哪家機構報名，他們都會獲得傭金。精于此道的人靠10%～20%的中介費就可以年收入20萬元。

第二種是二次消費。機構在上課過程中告知，如果想要考試通過，還要另外交一筆錢買一套所謂內部資料，否則就有考不過的風險。對于已經交了天價學費的考生而言，不得已只能二次上當。

第三種是概率欺騙。普通培訓班收費5000元，保過班收費3萬元，不過退款。二者服務沒有區別，最多就是后者配個班主任，督導學習。可以算一筆賬，普通培訓班招10個人，學費總共是5萬元，保過班招10個人，收入是30萬元。國家正常通過率是29%，按此概率給71%的沒過的學員退費，保過班的收入是9萬元，還要比普通班多掙4萬元。

第四種是夸大宣傳。培訓班在官網發布資料截圖，聲稱去年押中多少題、多少分。考生報名后，輔導班則給其發放800～1000頁的一大摞材料，告訴其命中的題目就在其中。“讓其給10頁紙的押題，他根本就做不到。”或者號稱全程名師授課。“這個行業沒有行業協會，誰來評價各個機構的教師水準呢？豪華陣容的標準又是什么呢？”

第五種是偷換概念。在考生報名時聲稱考生報班后通過率為90%，等到考生未通過要退費時，培訓班會狡辯：“我說的是去年通過率為90%，不是今年或你的通過率為90%。”或作如此解釋：“我說的通過率不是你在我這報名就有90%的通過率，而是聽完所有課程的學生有90%的通過率。”“500個學生，最多也就10個學生能把所有課程一節不落地學完，這樣的學生不用輔導都能過。但放到500個學生里，通過率就不到10%。”該老師表示。

三項工作，三批人做

培訓機構魚龍混雜的根本原因在于銷售、教務和售后的割裂。

如果把這三項工作分給三批人做，就會造成銷售只管銷售，學員進來就拿提成;教務不知道銷售的承諾，只按自己的計劃教學;所有的售后守著退費金額底線，平復學員的怒氣和不滿。雖然每個部分都履行了職責，但最終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張詩華表示，一般而言，企業會將大部分利潤都投在廣告推廣里，而在決定輔導品質的教學環節投入有限。

泰祺學校北京分校校長馮楚涵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在吸收了這方面的經驗后，她盡量安排同一撥人同時操作銷售、教務和售后，“員工知道我們到底能做到哪種程度，對于那些做不到的，我們從來不承諾。我們不愿意讓售后因為爭吵牽扯太多的精力。我們也絕不會打保過班的旗號。”

保過班的野路子

馮楚涵曾接待一名聲稱要考清華或北大MBA的學生。當她得知學生是應屆碩士之后，就告訴他清華、北大不可能，因為MBA報考有硬性要求：碩士至少有2年工作經驗。

“‘怎么不可能，已經有機構給我作保了。聽她這么一說，我心里嚇了一大跳。”馮楚涵說。

“你是演員出身嗎？”她問這位學生。“如果有機構為你作保，那一定提供的是假的工作證明、假的社保和假的管理經驗。你面試時面對的三位考官都是來自高校的名師和企業的高管，他們太精明了，考官一旦把問題覆蓋面擴大，你一點經驗沒有，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她告訴學生，一旦因誠信問題被列入黑名單，3年都不能考這個學校，一定要思考這樣做是否值得。最終，這個學生放棄了原有想法。

“我們經常有學員咨詢‘保過嗎。‘保過是什么意思？發答案，野路子。即使可以操作，我們也不能做。”她說。

2014年，哈爾濱理工大學考點出現通訊工具作弊事件，就是由一家北京的培訓中心在開出4.8萬元天價保過培訓費后一手策劃的。

事件被揭穿后，該校MBA學位授予權被教育部撤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