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鑫
摘 要:《弗萊茲路》是加拿大作家、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艾麗絲·門羅的一篇短篇小說。小說以班尼叔叔為主人公,講述了住在弗萊茲路的一些人和他們的日常生活。傳統的男女二元對立關系認為,男性“理性,智慧,強壯”,女性則“感性,無知,軟弱”。本文則將以解構主義為切入點,分析班尼叔叔和父親等男性角色性格中的拜金主義、愚昧無知,以及瑪德琳和母親等女性形象性格中的理性、智慧,來揭示小說作者對男女二元對立關系的顛覆。
關鍵詞:弗萊茲路;男性;女性;二元對立
《弗萊茲路》的作者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艾麗絲·門羅。艾麗絲被譽為是“當代短篇小說大師”,至今已出版十多部短篇小說集,獲得了包括諾貝爾文學獎,加拿大總督文學獎和布克國際文學獎等在內的眾多著名文學獎項。艾麗絲·門羅的作品多關注女性的內心世界與家庭生活,她以細膩優雅的筆觸和簡潔精致的語言,發掘人物性格和生活中最微小的細節,尤其注重對人物微妙的心理變化進行深刻細致地描寫和展現。《弗萊茲路》一文出自艾麗絲·門羅于1971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女孩和女人們的生活》。這部小說集的特別之處在于,8篇短篇小說內容有著連貫的內容和共同的主題,因而一度被認為是艾麗絲·門羅唯一的一部“長篇小說”。并且,由于有著強烈的自傳意義,所以對讀者來說,這部小說集已經成為研究艾麗絲·門羅生活背景和創作手法等的重要作品。
1 引言
“解構主義”一詞來自法國著名思想家雅克·德里達。1967年,德里達發表了三部著作《論書寫》,《語言與現象》,和《寫作和差異》,奠定了解構主義的基礎。德里達認為,自柏拉圖以來,西方形而上哲學一直遵循“語音中心主義”,認為在語音和文字二者中,“語音由心靈激活而被賦予意義,而文字則是語音的隨意的、無生命的、可有可無的替代物。”這種語音中心主義在實質上是邏各斯中心主義,即在形而上學提出的眾多二元對立關系,如神/人,精神/肉體,本質/現象,真理/假象,美/丑,男性/女性中,前者同“邏各斯”相關聯,因而處于中心地位,是優先的,高尚的,后者則是補充性的,次要的,低等的。德里達的解構思想就是要消解這種二元對立,提倡“多元主義,使結構成為一切因素的游戲場所,矛盾因素互補而非對抗。”
在當今父權社會中,男性和女性就處于這樣一個邏各斯中心主義的二元對立關系中。男性被賦予中心地位,擁有“堅強,理性,智慧,強壯”等特性;而女性則處于邊緣化的地位,被認為屬于家庭而非社會,應該從屬于男性,服從自己的父親或丈夫,性格特征也是“脆弱,感性,無知,柔弱”等等。
艾麗絲·門羅在其短篇小說《弗萊茲路》中,以“我”的鄰居班尼叔叔為主要人物,描寫了住在弗萊茲路的人們的生活。班尼叔叔在“我”家為父親做工。他自己一個人住在父母留給他的房子里,十分邋遢。有一次在報紙上看到了征婚消息后,他便驅車前往,然后匆匆結婚,帶回來了妻子瑪德琳和她的女兒戴安。婚后的生活似乎并不如意,因為人們發現瑪德琳不僅孤僻不愛與人交往,而且很有攻擊性。突然有一天,瑪德琳帶著戴安和幾件班尼叔叔家的東西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班尼叔叔情緒激動,向“我”的父母控訴瑪德琳偷走了他的東西,平常還虐待戴安。在與瑪德琳的哥哥交涉未果后,班尼叔叔也拒絕采納“我”母親讓他報警的建議。一段時日后,搬到多倫多居住的瑪德琳給班尼叔叔來信,請他將自己落下的東西寄給她。班尼叔叔決定親自去找她并把戴安帶回來。兩天后,他回來了。原來他到多倫多后,并沒有買地圖,而是向行人打聽該怎么走,最后完全迷了路,幾經周折才找到回來的路,瑪德琳和戴安自然也沒有見到。在艾麗絲筆下,男女二元對立遭到了徹底顛覆,男性雖然手握權力,但卻完全沒有表現出“堅強,理性,智慧,強壯”等傳統認為屬于男性的特質,反倒是一眾女性角色表現出了極強的理智和果敢。
2 班尼叔叔和“我”的父親
在小說開篇,班尼叔叔古怪、不講理的性格便呈現在了讀者眼前。孩子們在河里幫他捕魚,如果不小心把腳踩進河里,班尼就會訓斥他們,認為他們在自己的河岸處搗亂,然而事實上,這小河和河岸并不屬于任何人。他異常頑固偏執,堅信雨后的彩虹是上帝給他的許諾,承諾再也不會有洪水。班尼叔叔滿腦子都是發財夢,總是提起周圍城鎮的人們如何賺了大錢,而事實上,他自己卻依然住著父母留下來的房子,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甚至直接從垃圾場撿東西,希望能“修補修補,變廢為寶,然后再賣掉。”他是個沒什么文化的人,不僅愚昧無知,而且有時連一些常識性的道理都不懂,總是想當然地處理事情。這一點首先表現在他對婚姻的缺乏思考: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去看望一下那位報紙上的征婚女子瑪德琳時,他竟迅速完成了全部婚禮過程,娶了瑪德琳娶為妻,并把她和她的女兒戴安帶了回來。其次,他對人生和家庭生活也沒有任何目標與規劃:結婚以后,班尼叔叔的生活依舊如故,婚姻并沒有給他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仿佛他的人生除了多出兩個人之外,并沒有任何改變。第三,瑪德琳不告而別后,他的表現極不理智:先是跑到“我”家來向“我”的父母控訴,認為瑪德琳拿走東西是偷竊行為,然后又打電話責問瑪德琳的哥哥,在沒有解釋清楚來龍去脈的時候就大叫著問:“她到你那兒去了嗎?”“她是搭貨車走的。是一輛灰色的貨車。他到你那里去了嗎?”最后,當母親提出既然瑪德琳虐待戴安,就可以報警進而讓警察找到瑪德琳的時候,他又非常怯懦,不愿意報警,認為警察的介入會給他帶來麻煩,而絲毫不考慮自己財產被“偷”走,以及無辜的孩子可能正在遭受虐待的境況。第四,在開車前往多倫多的整個過程中,班尼叔叔都是靠臆想支配自己的行動。明明非常需要多倫多市的地圖,卻在第一次沒有買到后認為“如果一間沒有,我想其他也不會有”而再也不去第二家詢問,而是決定找人問路,這種行為本身就很冒險。左轉時,他又認為自己的車與對面開來的直行車輛相遇時,直行的車輛不會讓一個空位給他轉彎,會使他在路口等一天,因此決定右轉。這一傻瓜式的行為也直接導致了他隨后完全迷路,不僅沒見到瑪德琳,甚至差點沒能回到家中。
“我”的父親是班尼叔叔的雇主,雖然看似比班尼叔叔有智慧,但事實上,他在整個故事中所表現出的形象絕非一個智慧理性的人。他有著非同尋常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對于從鎮上來的任何穿襯衣打領帶的人,他都很留神。他一方面討厭鄉下農場,一方面又害怕在鎮子里的人面前受辱,所以一直很喜歡把自己的生活封閉在弗萊茲路這一帶。他的拜金心理和班尼叔叔一樣,并且也和班尼叔叔一樣,習慣于貶低、物化女性,缺乏對女性應有的尊重。在小說前半部分,班尼叔叔向“我”父母講述了桑迪·史蒂文森的故事。他娶了一個年輕的寡婦,她有兩千美元存款和一輛轎車。可是結婚后桑迪似乎被這寡婦的丈夫的鬼魂纏上了,最后與寡婦離了婚。在談到這個故事時,父親認為,班尼叔叔應該找一個這樣有錢的女子,班尼也深以為然,因為這樣的女人“在身邊應該是很方便的。”然后二人又權衡起娶胖女人和瘦女人的利弊來,父親認為胖的一定善于做飯,但食量會很大,不過胖女人的優勢是脂肪多,可以“挺一段時間”以節省花銷。他還認為,娶老婆應該娶一個牙齒很好或是干脆已經全掉光了戴全套假牙的人,最好連闌尾和膽囊也已經割掉了。至此,小說中兩個主要男性形象的拜金嘴臉和對女性的不尊重已經躍然紙上。在瑪德琳離開后,盡管幾人都知道瑪德琳可能虐待女兒,父親還是還是將正義放到一邊,堅持不讓母親干預此事,認為“介入他人的家事,就是你陷入麻煩的開始。”父親還勸班尼,瑪德琳并不適合做妻子,因為她沒能讓班尼擁有安靜舒適的生活。還說瑪德琳也許已經逃到美國去了,很多不安分、有野心的人,壞蛋,和瘋子都會去美國。這也可以看出父親非常無知,很多言論都毫無邏輯和道理。
3 瑪德琳和“我”的母親
瑪德琳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她有一個女兒,又沒有丈夫,所以她的哥哥急于“甩手”把她嫁出去。嫁給班尼叔叔后,看似年輕瘦弱的瑪德琳對周圍人總是很有攻擊性。對于上門拜訪的“我”,她咄咄逼人;對于讓她不高興的商店老板,她會直接拿東西砸向對方;對于這里一個本來就很兇悍的白癡艾倫,瑪德琳也會欺負她并制服她。值得一提的是,對于班尼叔叔,瑪德琳也有著極強的反抗性。據班尼叔叔說,她會扔他的水壺、剪他的衣服,甚至揚言要燒掉他的房子,以至于大家會嘲笑班尼叔叔可能根本無法靠近她。后來,她又在寒冷的初春的某一天,一聲不響地帶著孩子離開了弗萊茲路。瑪德琳這樣一個身體瘦弱但卻非常具有攻擊力和決斷力的形象說明,作者強烈反對傳統男女二元對立關系所定義的、女性具有柔弱、被動、從屬于男性的屬性。關于瑪德琳的精神失常和虐待孩子,讀者可以發現,只有班尼叔叔堅持這樣說并且這樣暗示別人,而至于他這些話是真是假,作者則始終沒有給出確切的結論。甚至作者還用狐貍媽媽在危險中會殺掉幼崽這一習性來暗示,她帶孩子離開可能是為了保護孩子。
“我”的母親是文章中最具正面形象的角色。她同情窮苦人,反對酗酒、說臟話、生活隨便等自我放縱之舉。她心地善良,樂于關心幫助周圍人,在班尼叔叔第一次去看瑪德琳的時候幫他打掃屋子。她富有智慧,在面對班尼叔叔雜亂骯臟的房子時就預感到班尼未來的妻子可能不會幸福。她有強烈的正義感和法律意識,在得知瑪德琳虐待戴安時強烈要求報警,抓住瑪德琳,奪回戴安。她善于觀察,幾次都在班尼叔叔說話前猜到他想說的內容。她善于解決問題,在班尼叔叔從多倫多回來后用溫和的問候打破尷尬的氣氛。她富有洞察力,最后一針見血地指出班尼叔叔“怎么能令人信任”[3]32,很多事情都極有可能是他自己編造的。
4 結語
在《弗萊茲路》中,以班尼叔叔和父親為代表的男性角色性格就如同以往強加在女性身上的標簽一樣,愚昧無知,金錢至上,做事情既不理智又非常情緒化。而以瑪德琳和“我”母親為代表的女性角色則理智正義,充滿智慧,在精神和身體上都具有強大的力量。艾麗絲·門羅以微妙的細節體現出對傳統認知觀念的反抗,表達了對女性的尊重,也徹底顛覆了男性/女性這一傳統的邏各斯中心主義二元對立關系。
參考文獻
[1]金敬紅.解構視角下翻譯中的二元對立分析——以Moment in Peking和《京華煙云》為例[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12.
[2]朱剛.二十世紀西方文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艾麗絲·門羅.女孩和女人們的生活[M].馬永波,楊于軍,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