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之有道

文_楊　璇

辯之有道

文_楊璇

就讀于山城重慶的西南大學，前辯手，現為研一學生。行過少許路，見過一些人，喜歡邂逅故事，也喜歡講述故事。

“滾滾長江水，一去向東流，全憑一張嘴，足以論春秋。”這是我剛到S大時看到的辯論隊的招新宣傳語。

辯論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熟悉又陌生。如今，很多人對于辯論的印象可能來自于比較火的網絡節目《奇葩說》；而對我來說，辯論就是大學里的半數時光，為它苦，也為它甜。

一

據說加入辯論隊可以鍛煉口才，這是我接觸辯論和參加辯論賽的初衷。很早以前，長輩就教導我，人這一輩子要有三項技能—開口能說，提筆能寫，問計有策。打辯論成為我鍛煉自己的第一個選擇。

每年新生開學之后，各學院都會舉行新生辯論賽，辯論隊的學長學姐也用這種“體驗式”的方式為隊伍招新。辯論賽給定辯題，正反雙方各有四位辯手，按各自的立場進行陳述和問答，最終由評委評判輸贏。當初年少輕狂，我和同班三位同學組隊，誓要一戰成名。結果，除了我方四辯憑借評委一句“雖然我不知道他在講什么，但是我覺得他講得很有道理”的點評獲得了全場最佳辯手之外，我方首輪即遭淘汰。打辯論教會我的第一課，不是口才，而是輸得起。

整個大一，院隊到處承接模擬辯論，為其他有正賽的辯論隊提供練習的機會。新生賽被淘汰后，因為沒有再參加正賽，我就把每場模擬辯論當成正賽。為了準備一個辯題，要從網上收集幾十頁資料，要去圖書館在一周內看完好幾本最核心的相關書籍，要反復觀看相關辯題的辯論賽，要和別人進行三到五場模擬辯論，往往為建立一個論證體系連續熬幾天夜。《奇葩說》辯手馬薇薇曾經說：“辯論是唯一一項可以在智商上碾壓別人而不會挨揍的活動。”我不以為然，大多數人智商都差不多，能碾壓別人并讓人心服口服，唯有努力。

二

辯論是邏輯與語言的較量，打過辯論的人，往往更容易聽出別人說的聽起來很對的話其實有哪些漏洞。曾經在S大作為辯壇一霸的某學院代表隊，最擅長以邏輯取勝。印象最深的是一場以“煙草行業可不可以作為體育賽事的贊助商”為辯題的比賽。反方主要是從吸煙有害健康，與體育賽事的健康理念相悖去立論陳述。而作為正方的那個學院代表隊給出了一個頗為強大的邏輯：煙草行業雖然是“壞人”，可是作為贊助商，能為體育賽事的舉辦提供一系列的條件。那么問題來了—壞人可不可以做好事？此句一出，全場震驚。反方全場沒能破掉這個邏輯，最終一敗涂地。其實，壞人當然可以做好事，但是只有壞人學好才是這個邏輯中真正被接受的。如果壞人做好事是為了更好地做壞事，比如煙草行業做贊助商是為了推廣煙草，增加銷量，最終危害消費者的健康，這樣的“好事”其實是壞事，是不被人接受的。

有時候，要理解艱深的邏輯還需要借助生動形象的語言。打辯論的人或許比一般人更善于表達，也更善于理解。我曾經打過一場辯論，辯題是“低碳經濟是國民經濟發展的動力還是阻力”。我方抽到的立場是阻力，當時特別沮喪。低碳是我國乃至全球經濟發展的目標導向，怎么可能是國民經濟發展的阻力呢？后來在一位大神級別的學長指導下，我們找到了極為巧妙的破題方式。學長問：“阻力一定是不好的嗎？”我們表示不解，阻力怎么會是好的呢？學長又問：“你要減速的時候，阻力是不是好的？比如，你開車的時候，要轉彎該怎么辦？”“踩剎車減速！”我們恍然大悟。立足于全國以高碳經濟發展模式為主的現狀，我們提出，低碳經濟要發展，就必須降低高碳經濟的比重，給當前以高碳模式為主的全國經濟剎車降速。憑借這一立論，我們贏得了比賽。

三

比參加辯論更美好的事莫過于遇見喜歡的人了。

大二，我成為新生賽帶隊教練，新生賽共有八支參賽隊伍，我負責其中之一。在那支隊伍里，我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也許是愛之深，責之切，我迫切地想要把我與辯論有關的所有思維、邏輯和語言教給她，然而事與愿違，比賽輸了。她沒能留在辯論隊，卻如我所愿和我在一起了。在我打比賽最苦最累的時候，是她激勵我：“你打辯論的時候最有魅力。”

比輸掉辯論賽更傷心的莫過于失去喜歡的人了。

也許是諷刺，我在打辯論最巔峰的時候卻和她漸行漸遠。經過一番努力后，我和隊友們獲得了學院有史以來校級比賽的第一個冠軍，但就在那個晚上，我收到了她發來的分手短信。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辯論有了一種恐懼感。這種恐懼不是因為辯論本身，而是源于辯論所勾起的記憶。就像時間的玫瑰，芬芳的從來不是時間本身，而是時間里往來或停留過的那些人、那些事。

四

大三以后，我再也沒有上場打過辯論賽了，可辯論已經深刻地融入我的思維、語言和行為之中。對于辯論，我似乎有了更深刻的領悟，如同史鐵生對于地壇的感覺，“現在我看虛空中便有一條界線，靠想念去邁過它，只要一邁過它便有清純之氣撲面而來”。我雖已不再參加辯論賽，但辯論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風華正茂的年紀，每一段經歷都是故事，如同辯論，它會影響你的語言、行為、思維，讓你收獲朋友甚至愛情。別吝惜你的精力，別懷疑你的付出，你可以書寫最好的故事，就像泰戈爾告訴我們的：“我不能選擇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選擇了我。”而我們最不好的習慣是：總要等到曲終人散才會發現，其實從前每一段認真過的日子，不論好壞，都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