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8歲,還是個孩子,在保定少年宮學說相聲。
有一天,老師問我:“你是學什么的?”
“我是學說相聲的?!?/p>
“你為什么學說相聲?”
“我要當奧斯卡影帝?!?/p>
“哈哈哈……”笑聲震天,幾乎可以傳到美國的西海岸。
老師的大笑讓我非常驚訝,也很好奇,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卻感覺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齜牙咧嘴的大人面前不知所措。
前些日子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故事,叫《1%》。這個故事講的是,有個孩子特別喜歡畫畫,于是他就跟父母說他將來要當畫家。父母說:“你得務正業,畫畫沒有出路,踏踏實實考個大學,找一份工作才能養家?!庇谑?,這個孩子放下了這1%的夢想,上大學,找工作。但工作不足以養家,沒辦法,他只好重拾原來的愛好,靠畫畫掙些外快補貼家用??蓻]想到很多人喜歡他的畫,最后他干脆辭掉工作以賣畫為生,人們也逐漸認可了他。誰都沒想到,當年僅存的這1%的夢想,竟改變了他的整個人生。
教師被譽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而中國的教師卻多是跟靈魂有仇的“工程師”,專門負責修理學生大腦中的“花花草草”。因為我們有標準答案,有千篇一律的教育模型和如出一轍的生活軌道。
有一道試題問:“冰化了是什么?”孩子答:“春天?!崩蠋煷蠊P一揮打了個叉,因為標準答案是“水”。
一個詩人就這樣被扼殺了。
背離標準答案的人是危險的、不可靠的,背離庸常生活節奏的人會為人所不齒,成為一小撮向隅而泣的“臭狗屎”。
好在我從小就不信這個邪。
我們小時候的好多夢想都是被老師、父母和成人世界扼殺的。據說,成年人身上都有個牛氣沖天的標簽——成熟。
前幾天,我對姥姥說:“我們這些人,一來到紅塵中,就漸漸失去了童心。”童心是什么?童心是《西游記》里的孫悟空,戰天斗地,一清如水;是小時候兩個人吵架,第二天就和好了,甚至忘了昨天為什么吵。你們這些所謂成熟的成年人吵一架試試,雖然很可能第二天照常打躬作揖、一團和氣,但心里不記一輩子仇才怪!
中國孩子的童心一上幼兒園就開始減損,直接進入衰老期。在高考這臺“超級絞肉機”的逼迫下,孩子們在小小年紀就變得膽小務實、虛偽勢利。錢理群先生說現在的大學生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要我說就是一個“雞賊俱樂部”,沒有社會責任感,只會低頭看路,不知仰望星空,以為自己活成了人精,其實是失掉了赤子之心,難有大的作為。
當年小學生為了得到一朵小紅花,從家長那里偷來五毛錢交給老師,謊稱是自己在馬路邊撿的。也許,我們的教育就需要這個——為了得到表揚不惜造假說謊。成年人總是在那里逗哏,我們這些祖國的花骨朵也得賣力捧呀,努力跟上時代的步伐。
老師說:“好好學習,你就能得到一面小紅旗?!?/p>
父母說:“考100分就給你買游戲機?!?/p>
看,全是物質方面的獎勵,誰來關心孩子的心靈?于是,孩子們明白了一件事:不聽話不會有好果子吃,或者說,不按大人們的意思做,就會受到懲罰。所以,為了所謂的好結果,孩子們學會了不擇手段。
為什么我們的眼睛只盯著結果?過程呢?無目的的美好生活呢?難道活著就是為了上完成功學的指定課程嗎?對了,為什么要成功呢?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焦慮。生命就是一個必然要死的過程,在死之前,所遇何事,所見何人,好也罷,壞也罷,都是值得經歷的,沒必要挑三揀四。
至于奧斯卡影帝,聽起來好像不切實際,但這樣的夢想即使到現在我也沒有放棄!我為什么只能說相聲,只能做一個娛樂明星?為什么不能把相聲做成事業,做成規模很大的喜劇公司,然后上市,到國際上拿大獎?
前幾天做了一期訪談節目,大家都在聊理想。我問:“誰能區分一下理想和夢想?”所有的人都答不出來。我說:“理想是我要努力改變我的生活現狀,有很具體的目標;夢想則有點兒不切實際,需要一點兒堂吉訶德的精神?!蔽医洺O胂笞约阂悄昧藠W斯卡大獎,該怎么走紅地毯,該怎么攥著小金人致辭,用中文還是英文,就像溫斯萊特在獲獎時說的:“在這之前,我不知拿著洗發水瓶子練了多少次獲獎感言。這次,我終于可以甩掉那個瓶子了。”
如果連想都不敢想,又怎能搭建起自己的人生舞臺?
小時候被老師嘲笑,上中學了,老師們還是跟我過不去:“高曉攀我告訴你,誰都能考上大學,就你不能!”結果,我這個最調皮搗蛋的學生考上了重點大學。“雛鳳清于老鳳聲”,人不犯“二”枉少年。年輕人就是要敢于沖破成人世界的條條框框,表達真實的自己,永葆一顆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