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的時代來了

張豐

核心提示：我們處在一個大故事的開頭部分，一個無法預知結(jié)局的故事，很有可能是精彩的。

在公交車上，一位婆婆驚呼：“華聯(lián)咋關門了？”另一位婆婆回答：“不曉得嘛，還好二娃先辭職了，不然的話可怎么辦呀。”她們所說的華聯(lián)，是一家大型商場，也是成都最早的商場之一，在“史上最熱的六月”靜悄悄地關了門。

這兩位老太太，不懂什么是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她們甚至不能熟練使用手機。當今世界正在發(fā)生的巨變，完全在她們經(jīng)驗之外，也在她們的理解能力之外。唯一幸運的是，她們已經(jīng)退休，不管這個世界怎么變，她們除了慢慢變老外，不會再有什么太多變化。

各行各業(yè)都處在不確定之中。媒體工作者的職業(yè)“優(yōu)勢”，讓傳統(tǒng)媒體的危機在社交媒體上被無限表達，每個媒體人，不管是央視的主持人，還是騰訊這樣的互聯(lián)網(wǎng)媒體大咖，都生活在轉(zhuǎn)型的焦慮之中。轉(zhuǎn)型的最大難題在于，沒有人知道它的終點在哪里，何時才算“革命成功”。騰訊新聞客戶端已經(jīng)很強大了，卻仍然對今日頭條這樣基于算法的“新媒體”充滿恐懼。

別的行業(yè)沒有媒體那樣的表達強迫癥，但恐慌一點也不少。逛大商場的時候，我就深有感受。在裝修豪華的專賣店內(nèi)，除了我，二十分鐘都沒有一個顧客，而我也只是逛逛，并不會購買。面對售貨員的熱情，一絲尷尬涌上心頭。這些美麗的售貨員，未來又在何方呢？那兩位老太太口中的華聯(lián)，我去年去過兩次，商場的燈光似乎有些暗淡，但是服務員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按照她們的職業(yè)要求，她們并沒做錯什么，但是，如果沒有提前離開，迎接她們的將是一次下崗。

馬克思曾經(jīng)感嘆，對哲學家來說，重要的不是解釋世界，而是改變世界。事實上，不要說解釋世界，就是理解世界，都不是容易的事。一位滴滴司機告訴我，他每個月可以掙4000元，但車是父母買的，要收回成本并不容易。他打算明年與女友一起到西北去種棉花，兩個人一年可以攢5萬，這樣干三年，就可以在成都首付買房了。他不知道，三年后的成都樓市會怎樣，可能飆升到他完全買不起。或許，房子價格大幅下降，讓那些買房人又后悔不已。誰知道呢，即使是一流的專家，也不能給出確定的答案。

對未來，我們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它的不確定性。上世紀90年代開始的市場化，使“單位”這個概念變得逐漸“模糊”起來，人們更習慣“公司”這樣的說法。“單位”是那種可以工作一輩子的地方，那種穩(wěn)定讓有想法的人感到“憎惡”。“公司”則是完全契約性的，相對“單位”而言，是短期的。解除合同或者辭職，都不會有什么道德含義，人們都能坦然接受。如今，似乎又到了一個新時代：“公司”也變得可疑起來。一個人的甜品做得好，在家里就可以賺錢。越來越多的人，都不在公司上班。

這是一種新的時間感受。如果說“單位”是“永久”的，“公司”是“短期”的，現(xiàn)在很多人的謀生方式則是“今天”的。人們能夠把握的只有現(xiàn)在，那些對糾結(jié)于明天會怎樣的人，看起來都像是痛苦的哲學家，他們在尋找答案，但卻很難找到。這樣的人當然不少，在任何一家咖啡館，都可能聽到隔壁有人在談創(chuàng)業(yè)。當大量的人都在談論創(chuàng)造的時候，其實不會有真正的創(chuàng)造，有的只是需要創(chuàng)造的焦慮。

不確定的時代，可能是一個真正的大時代。這樣的時代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可能是壞的，也可能是好的。我們處在一個大故事的開頭部分，一個無法預知結(jié)局的故事，很有可能是精彩的。從這個角度看，我們比文章開頭那兩位老太太幸運。（支點雜志2016年9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