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平安大賺”

余平

我十八歲離開故鄉去異地打拼，如今我在城里安家置業，成了一家外企的高級管理人員。每次我跟故鄉的母親打電話時，母親總是噓寒問暖，絮絮叨叨說半天，末了她還不忘說她那句口頭禪“平安大賺”。

“平安大賺”是故鄉老人的一句土話，兒孫們外出謀生，山高水遠，音信渺茫，在家的老人思念、牽掛，當然希望他們平安，這是首要的，然后才是大賺，其實這個所謂的“大賺”真有那么一點順口之說，頂多也就是“多賺一點”的意思，而并非一夜暴富。

剛到城市打工時，我體會不到母親說的“平安大賺”的含義，懷揣著年輕人的夢想，內心對金錢更多了一份渴望，我在城市干過送水工、出租車司機、鈑金工、房屋中介，沒日沒夜地工作，為了財富和事業透支著自己的身體。我沒把母親的話放在心上，終于在一次開出租車時我由于搶生意出了車禍，人住進了重癥病房，出租車也基本報廢。經過這么一折騰，幾年的積蓄化為烏有，當我從醫院出來時才深切體會到“平安大賺”這四字一字千金。追求金錢固然沒錯，追逐名利也無可厚非，可前提是人要平安，用健康和身體為代價，游走在危險的邊緣，即使真的“大賺”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說不定有一天“大賺”的錢會悉數吐出去呢！

母親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大道理她說不出，但她明白一個道理：“大賺”這等鴻運不是人人都能被砸中的，大賺必有大風險，所以她總跟我說要平平安安過日子，不要總想著發大財。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即使從故鄉出去的游子也秉承了故鄉的基因，他們在外面打拼時也逐漸領悟到故鄉人所說的“平安大賺”的真諦。前段日子拜訪一位同鄉，他是一家酒店的老板，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臨分別時我祝他“平安大賺”，他身邊的老娘接口道：“平安就好，錢賺多賺少沒關系。”老人家說這話時沒有一絲的矯情，我深深理解這是一位故鄉老人的肺腑之言。同鄉為開酒店經歷了很多波折，發證機構的刁難、同行的打壓、當地地痞的尋釁滋事都沒有讓同鄉放棄自己的事業，卻讓同鄉的母親為此惴惴不安、日夜難眠，直到酒店的生意慢慢好起來，老人心里的石頭還沒有落地。“平安大賺”背后的風險、艱辛以及曾經的擔驚受怕，又有幾個人知道？又有幾個人領略過個中滋味？

平安是我們對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心里的一份掛念、一份祝福，平安是人們身處逆境時的一份希望、一份精神支柱。前兩天我跟母親打電話說下個月要坐飛機去非洲經營業務，可以賺不少錢，母親脫口而出“平安大賺”。沒過幾天我便收到了母親從故鄉寄來的平安符，母親住的地方偏僻而閉塞，她為寄這個小小的平安符要帶著干糧走十多里的山路，這對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來說實屬不易。在母親心里家人的“平安”永遠放在第一位，平安符帶給了我平安，帶給了我祝福，也帶給了我母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