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政++秦詩雨
8月17日,上海證券交易所的銅鑼再一次敲響。這一次,敲鑼的人是廣電總局副局長童剛和上影集團董事長任仲倫,而這一記鑼聲,也將“上海電影股份有限公司”帶上了A股市場——上市證券簡稱“上海電影”,證券代碼“601595”。
上市首日,“上海電影”就以43.96%的漲幅收盤。而就在一周前,先一步上市的“中國電影股份有限公司”同樣以43.95%的漲幅全線飄紅。短短一周,中影、上影,兩家“國字頭”的影視企業相繼與資本對接,究竟意味著什么?
今日鑼聲連連,殊不知背后征程漫漫。拿中影股份來說,2004年就曾嘗試赴香港上市,但因主管部門限制外資進入內地媒體和娛樂業,最終擱淺;2008年,中影股份的上市計劃再次啟動,本可以成為國內電影第一股,卻受累于全球金融危機,上市計劃再次受阻;2014年中影股份再度發布招股書,又因申請材料不齊被終止審查……上影股份的上市歷程雖不如中影漫漫12年,也足足走了4年多,直到2015年的最后一天,“上海電影”的IPO申請才獲證監會審核通過。“那個瞬間完全可以用‘美妙來形容。”上影股份董事長任仲倫萬分感慨。
“國字頭”上市為何這么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電影市場的再度火爆不過是短短5年左右的事,而在票房屢屢破億、破10億之前,中國電影市場曾經走過一段漫長的低谷期。
“國企在中國電影低迷時期作出了許多犧牲與堅持。”據任仲倫回憶,“2003年的時候,中國電影進入最低谷時期,全年9個億左右的票房,實際上只有5個億是國產電影的收入。當時體制內號稱有50萬從業人員,平攤后人均年收入就1000元左右——等于一個中西部農民的年收入——當時的情況就是中國電影養不起中國電影人。但是在沒有太多政策支撐和補償的情況下,中國電影人仍舊堅守在那里,承擔了很多犧牲。國有企業不是整體實力不如民營企業,而是我們有長達十幾年的痛苦堅守期、犧牲期。”
2009年,華誼兄弟領先一步,替代中影拔得“中國電影第一股”的頭籌。這之后,光線傳媒、萬達院線、樂視網等實力較為雄厚的民營影視企業也相繼上市,其中萬達院線更是拿下了“中國院線第一股”。當資本市場開始向文化產業開放時,許多國營影視企業還沒有完成體制內改造,仍舊背負著沉重的歷史包袱,在任仲倫看來,國字頭企業像足了龜兔賽跑里的烏龜,而民營企業則是那只輕裝上陣的兔子。
然而,烏龜的殼不僅僅是個沉重的包袱,殼里也藏著深厚的家當。
任仲倫用“一棵大樹、五朵金花、四塊寶地”來形容上影集團的家底:“一棵大樹就是上影集團本部,初期11個億的投資,如今估值50億以上;五朵金花是五座花園洋房:永福路52號、安福路永樂股份、萬航渡路美影廠、演藝劇團、永嘉路譯制片廠;四塊寶地是美術設計公司、寶通路電影技術廠、銀星皇冠假日酒店和車墩600畝影視基地。”就連上海市市委書記韓正都對他感嘆:“你們在這些地段上擁有這么多房產地產,很值錢啊!”
上影的家底還不僅僅是房產和地產——30萬件道具,20萬套服裝,槍支裝備可以組建一個正規師,老牌的名牌汽車70多輛。在全國所有電影企業中,上影還因為得天獨厚的歷史積淀,擁有最多的著名IP,甚至超過中影。去年,上影還成立了四海發行聯盟,將從1949年就開始的電影發行、放映業務進一步拓展,不但完整了產業鏈,旗下“聯合院線”的每一塊銀幕每一個座位的票房產出比,也位列全國第一。
硬實力加上軟實力,讓任仲倫有底氣說一句:“論資源,我們比一般民營企業要強得多。”為什么比原來更自信了?“一旦歷史問題全解決了,又對接了資本市場,我們的綜合實力就會在未來幾年當中迅速體現出來,一家60多年歷史的企業,和最近十幾年新建立起來的企業是不一樣的,我們擁有它們所不具備的優勢——品牌影響力,資源的潛在發展力。”
就在上市期間,由上影出品的電影《盜墓筆記》票房正在向10億靠近,成為“上海出品”有史以來票房最高的標桿。而上影出品的《九州天空城》《幻城》等電視劇的影響力,甚至擴散到了沒有電視、只能用網絡平臺收看的西藏高海拔地區。
不過,和中影相似,上影是一家現金流充裕、負債率低的企業,為何選擇上市融資?對此,任仲倫認為,上市會是一個發展的契機:“上影龐大的資源只需一個契機便能發揮無窮的潛力,而上市就是讓上影從一條腿走路到兩條腿走路、甚至雙翼起飛的契機。當體制改造完成后,上影在資本市場和實體經營兩手抓的情況下,這些資源將會釋放最大的價值。”
在他看來,“上影、中影是電影行業的主力軍,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王牌軍。上市以后的根本性改變,是建立了真正意義上的現代企業制度,標志著中影、上影已經從一個傳統的文化事業單位轉向了現代企業,并且成為了市場主體,會具備更大的競爭力,創造更高的利潤。”
在和資本的對接取得階段性勝利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才是國字號影視企業筑夢IPO的真正重頭戲。
任仲倫坦言:“壓力是巨大的,因為上市公司不再是企業內部評價的企業,變成公眾公司以后,實際上要接受公開的評價,透明度和管制的程度比過去更嚴了,僅僅是信息披露制度就有一系列的規定。而且,這么多股民信任你,最大的壓力在于能不能在上市以后保持持續快速的增長。”
按照上影股份《招股說明書》上公開的規劃,上市之后,上影股份募得的10多億資金,80%將主要用于影院新建和升級改造——實際上,電影放映一直以來都是上影股份的最大優勢,早在2004年,上影就與華納成立了第一家合資影院,提升經營管理水平,吸收國際先進技術;隨后,還最早引進了IMAX和第一代激光放映,引領全國的觀影模式。也正因此,上市后的這一規劃顯得順理成章。
據悉,未來三年,上影股份的目標主要有三:第一,發行業務市場占有率達到10%;第二,聯合院線的市場份額達到10%;第三,在線票務(天下票倉)的收入達到15億元。
不過,和中影股份《招股說明書》中提到的將融資用于“補充影視劇業務運營資金”有所不同,上影股份的上市計劃中并不包括制片業務——從2015年的全年電影票房收入分布中,不難看出此舉規避風險的意義——2015年全年拍攝的680部電影中,只有360部進入院線;總票房雖高達440億,卻被排名前30的電影占去59%,而后面的300余部電影,票房僅占總數的2%。相對于穩定的電影發行和放映市場而言,電影制片仍然是一項高風險的投資,顯然與上影股份求穩健的發展策略背道而馳。
“在戰略上,我們以穩健為主,不提口號,不燒錢,不盲動——這是對企業負責,也是對股民負責。”任仲倫說,“中國的電影市場獲利能力得天獨厚,無論票房增長多少,實際上最穩定的吸收者仍是市場板塊。雖然制片業近年來的發展態勢良好,但是獲利能力不穩定,相對來說,電影市場的終端才是紅利最大的吸收者。過去影院的投資、獲利周期基本上是六年起,但是現在一般三年就能實現盈利,特別好的一兩年也有。”
“當然還有發行,我認為現在發行不太合理,你賺一個億,他拿走一千萬;你賺一千萬,他要拿走一百萬——本身電影只賺一千萬就基本上是賠本買賣了,但是他還是要拿走一百萬。”任仲倫苦笑道。
不過,制片業務不在上市計劃之中,并不影響上影的制片力量因為上市而得到加強。以《盜墓筆記》的發行為例,上影掌握了更多市場信息,而這些信息對于今后《盜墓筆記》拍二拍三,都有很好的指導作用。
從市值來看,目前上影股份的50多億,相比動輒數百億的萬達、華誼、光線等民營企業,仍然有些落后。但任仲倫并不認為就此失去勝算。兔子們可能是贏在了起跑線上,但這場龜兔大賽還遠未結束。而隨著中影、上影的相繼上市,許多省級國有影視企業也被激起了雄心壯志,紛紛謀求資本對接,一時間形成了“國有影視企業上市熱”。
“上影、中影這些國字號企業的上市是一個標志,這個標志實際上會激發國有電影企業的一些發展,激發它們走向市場的欲望。省一級的國有企業實際上發展也不均衡,大家都想往這條路上走,都有各自的時間表。”任仲倫說,“各種體制匯集到資本市場上,對整個電影產業發展來說是好事。就像世界500強里,體制絕對不是單一的,并沒有‘民營企業最好、國有體制不好、家族企業更落后這種說法——世界500強里既有家族企業,也有國有資本、民營資本。我認為一個企業的股權高層是來自民間的資本還是國家或者家族的資本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高層的領導力,領導力決定了企業的核心競爭力——這也是為什么IPO的審核中有一條:上市公司高層必須保持相對的穩定性,因為管理層對于公司的駕馭能力是會影響到業績的。”
所以,任仲倫表示,上影股份也不會貿然效仿一些民營企業,將明星股東作為自己必不可少的發展計劃。“明星只有與企業融為一體,成為企業主要的利潤創造者,對于企業的發展而言才是有價值的,反之則意義不大。”他表示,“現在明星的估值越來越高,當證監會發現明星估值過高時,審核就終止了,因為證監會也意識到這只是虛高,還是要尊重市值,尊重市場,哪怕是講故事,講招牌,一個企業只有實際競爭力強、實際效益高,才有比較長期、科學、持久的發展周期。上影還是會比較注重增強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凡是有利于核心競爭力的資源,包括明星,我都會讓他們進來。”
在敲鑼儀式上,曾為上影爭得不少榮譽和票房的兩塊金字招牌——王家衛、賈樟柯導演相談甚歡,不知他們是不是在討論,準備做上影股份的明星股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