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日記

周悅

2015年10月12日周一晴

張老師今天說，堅持寫日記可以提高寫作的水平。于是放學時我就去學校對面的店鋪買了這個本子。它的封皮很簡單，是干凈的墨綠色，摸上去有一種粗糙，卻很溫暖的感覺。讓我想起來奶奶給我做的那條棉布裙子。

那條裙子我只穿了一年。剛剛我偷偷試了一下，竟然變得那么小了。或許我該說，是我變高了。哎，真是可惜。

今天是不尋常的一天。我設了鬧鐘，今天早晨6：15就起床了。7：00的時候，我到了校門口。我去得那么早，是對昨天晚上沒怎么學習的彌補，或許……還有能夠碰到蘇澈的僥幸心理。

我昏昏沉沉地走進校門，瞇著眼看早上的天空，霧霾破天荒地消散了，我還記得天空那種恬靜的深藍色，淡淡的云朵像洇濕了畫布的牛奶，輪廓清晰。秋風乍起，金黃色的秋葉翩翩起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音里，夾雜著沉穩的腳步聲。你猜我看見了誰？真的是蘇澈。他與我……大概五步之遙。我心里頓時像炸開的鞭炮，不自覺地捋了捋被風吹起的碎發。我不希望他看到我，就壓著步子，壓得很輕很輕，就像小貓。他的背影真好看啊，頎長又挺拔。我們保持著那樣的距離，進了教學樓。三層樓的樓梯似乎永遠也走不完，我把頭埋得很低，敏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心如亂麻。

他看到我了嗎？我把書包放好，兀自趴在桌上，把頭埋進兩只手臂里，遮掩自己的笑靨。

早上最后一節課，下課鈴一響起，其他女生成雙成對的，一邊討論著中午吃什么，一邊急匆匆地走出去。教室的那頭，陳雨寧也是一個人。但是，我和她不太熟悉。躊躇了一會兒，我還是自己下樓吃飯了。那種淡淡的落寞，和秋天的薄涼很相稱。

吃完飯，我捧著一杯奶茶走回去。奶茶熱氣氤氳，模糊了我的眼鏡。倒霉的是，我碰到了主任。我立刻想起來，今天展會時主任在大喇叭里特意強調，見到老師要問好。于是我慌慌張張地舉起右手，敬了個隊禮，聲若蚊蠅，“老師好。”

主任點點頭，忽然說：“你怎么沒戴紅領巾？”我如夢初醒，自己已不是少先隊員了！真是尷尬。我匆匆解釋了一句，便紅著臉落荒而逃。

日記本，我會把你放在最底層的抽屜的最下面。老天保佑，阿門……但愿媽媽不要看見。

2015年10月13日周二晴

剛才我和媽媽吵架了。你知道嗎？媽媽偷偷翻我的QQ了！我在為自己剛才的怒不可遏而后悔，又有些迷茫。我覺得我和他們越來越陌生了，我們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還是說點兒別的吧。要知道，沒有霧霾，就會有八百米測試。我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怕它，忘記那次跑完立刻就吐的經歷，但是看到那么長的塑膠跑道，緊張感依然蔓延全身，四十多個女生擠在起跑線上，都做好了準備姿勢，我的后背直滲冷汗。老師提高聲音：“預備——跑！”我怔愣了一下，就邁開大步向前奔去。

我害怕落在后面的感覺，于是拼命地跑，凜冽的風劃過我的臉頰，我超過了很多人。但是在跑完一圈的時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我呼吸急促，感覺所有水分都被干冷的風吹走了。我就那么看著，左右的同學一個個超了過去。最后那一百米，我看著終點眼前發黑，我只能聽見自己深深的，深深的，紛亂的呼吸。真漫長啊。我闖到終點線，跌跌撞撞地走到跑道邊，和大家一樣，倒在地上。

躺在那里，我就想：這一路也不過是四五分鐘的事兒。跑完了，我們也沒有怎么樣嘛！夏子秋，你怕什么？考試又何嘗不是如此？就把那些超過你的人當作掠過的大雁吧，專心地振翅，就能御風而飛。

坐在旁邊的李欣把我扶起來了。她喘著粗氣，揉著我的頭發。我們擁抱，作為彼此的支撐。我們都靜默著，我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友誼大抵就是這樣吧。

2015年10月14日周三陰

嗯，今天發數學的成績了。是一次挺重要的考試。

我端坐在椅子上，虔誠地祈禱的時候，一個同學把我的卷子遞給我，又把一大堆其他人的卷子扔給我，然后溜之大吉。我抓起自己的卷子，用手假裝隨意地蓋住分數，大概掃了一眼。第六題的選擇題，是審題的失誤啊。我無奈地拾起那些卷子，穿梭在課桌間分發。

陳辰，南心依，蘇澈……蘇澈！我頓時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我捏著那張卷子的一角，怔怔地看著那飄逸的字跡，悄悄看了一眼蘇澈，像蜻蜒點水一般，我的心在悸動。他的成績真好啊。無意之間，我看見第六題，他的選擇和我相同，卻沒有那一個紅叉。

我徑直走過去，掩蓋著紛亂的思緒，把卷子放在他桌上，又大步流星地走回去。

我撐著下頜，漫不經心地轉筆，目光飄忽落在蘇澈那邊。我注意到他細微的動作。他左顧右盼著，緊緊地用左手臂攏住卷子，拿起一支筆，飛快地修改了一個選項。

那是第六題嗎？

但愿不是。

但在那一刻，那種感覺就像看著一朵旖旎的玫瑰霎時間枯萎，就像……吃了一顆很涼的薄荷糖。我的心弦不再輕易地為他顫動。

2015年10月15日周四晴

今天我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老師在馬不停蹄地講課，發作業。從放學到回家的那段路程倒成了苦中作樂。熏風沾染了馥郁的香氣，鼻翼聳動，滿是那門外小攤里美食的味道。我嗅著那種繾綣的、美好的氣息，感覺很幸福——除了有點餓之外。

前面不遠處，我看見一個女孩子。我知道，那是林恬。她以舞蹈藝術生的身份進到我們學校，有我們暗暗羨慕的姣好容顏和柔美身段。她突然停駐，揚起那纖細的手，輕輕解下頭繩。如墨的風鬟霧鬢驀然散了下來，夕陽也在溫柔地摩挲她的長發，風兒寧靜地吹拂她的碎發。她的長發漾著金色的光輝，美得眩目。我還看見她卷起了校服褲腿，露出白皙的腳踝，輪廓柔美。

那一幕，激發了我心底躁動不安的因子。

于是我跨上自行車，騎得很快。確保離開了同學的視線時，我蹬了一下地，停在一個巷口。

我學著林恬，散開馬尾辮。但我沒有卷起褲腿，因為那樣騎車有點兒冷。

再次騎上自行車，我感受到了，我的長發也在自由自在地隨風飄舞。我的頭發也厭倦了千篇一律的馬尾辮吧。

我忽略了對我側目的路人，唇際勾起微笑的弧度。就那樣，在那條長滿頂著金黃樹葉的大樹的小徑里，呼嘯而過。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