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6日,中國首例因非法代孕而引發的撫養糾紛案二審開庭。代孕作為新興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極易引發社會倫理問題,為此,我國政府嚴令禁止非法代孕行為。可仍有不少夫婦鋌而走險。這一案例再次引發了人們對代孕問題的關注,并折射出代孕行為面臨的倫理和法律困境——非法代孕的孩子監護權究竟歸誰?
為何代孕屢禁不止
案件主角羅先生和陳女士是上海的一對夫妻,2011年二人喜得龍鳳胎。2014年羅先生突然患重病離世,正在悲痛中的陳女士卻被公婆告上法庭。老人和陳女士搶起了孩子的監護權和撫養權,由此也揭開了龍鳳胎身世之謎。原來,陳女士無法生育,夫妻二人通過非法購買卵子找人代孕才生的孩子。在這場撫養權爭奪戰中,孩子祖父母贏得了一審法院的支持。陳女士不服,她認為一審判決并沒有秉承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要求撤銷原審判決。法院當庭未作出宣判。
代孕,顧名思義,是代替他人懷孕的行為,即俗稱的“借腹生子”。
從代孕者實施行為的目的來分,有志愿的無償代孕,有商業性的盈利代孕。不同類型的代孕都引發一個最根本的人文道德問題,即“代孕”人為地給孩子制造了兩個,甚至三個媽。
從法律上來講,孩子是誰生的,誰就是孩子的母親。但是從醫學上來講,由遺傳基因來認定孩子的母親,卵子的屬性決定孩子的歸屬。所以,在孩子的歸屬問題上,很容易引發后續的糾紛。即使事先有過約定,事后代孕媽媽還是可能會提出歸還孩子的撫養權,而孩子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也可能會引發心理上的不安和痛苦。
同時,代孕行為進行中難以監管、容易滋生社會矛盾、可能有違人倫等問題,目前尚未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因此,我國衛生部2001年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第三條明文規定,代孕屬于非法行為: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的應用應當在醫療機構中進行,以醫療為目的,并符合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倫理原則和有關法律規定。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配子、合子、胚胎。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不得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
即便如此,代孕行業還是在我國悄然而生,一個由精子卵子捐獻者、代孕媽媽、代孕網站、代孕委托人以及代孕技術從業者等形成的地下行業一直在悄然發展。代孕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而出現的。由于代孕對傳統倫理道德造成了很大的沖擊,在我國被明令禁止。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這種行為卻屢禁不止。究其原因,可從傳統文化觀念和盈利性代孕的巨大利益兩個角度進行分析。

我國傳統文化中,將繁衍后代、子孫滿堂視為重中之重,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2012年《中國不孕不育現狀調研報告》顯示,我國育齡人群中不孕不育率已經高達12.5%。截至2012年,我國不孕不育人數已經突破5000萬。擁有一個孩子,正成為眾多家庭的渴望。這些難以得子的夫婦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
這些所謂“道德”上的壓力和當事夫婦自身對于下一代的渴望,可能會將他們對“膝下有子”的期望放大,于是有些求助于現代生物科技的發展,有些甚至鋌而走險,走上買賣兒童的違法之路。這種背景下,“代孕”這一高科技含量的技術也就應運而生,進而發展成相關產業鏈,甚至在國家明令禁止后仍在發展。
此外,商業代孕利潤豐厚、有代孕需求的人群眾多,導致了市場供不應求的情況。再加之有很多服務費相對低廉的代孕者,令“代孕服務”的利潤空間急劇增加。據相關報道,有的代孕中介一年代孕200多個孩子,刨去買卵子、找代孕媽媽的費用,再刨去給黑診所的手術費等費用,代孕順利的話,他們一單最多能掙40萬。巨大的利益誘使一些組織和個人趁機抬高價格,以此謀取暴利。
在一些地方,商業代孕像是一條爬滿虱子的利益鏈,涉及多個中間環節。比如:代孕網站為何沒有被及時關停,代孕中介為什么敢于到處打廣告,地下黑診所為何有生存空間……這些都與相關法律與監管的不健全有直接關系。因此,加強商業運營管理方面的監察力度勢在必行。
代孕惹禍現今法律也當“背鍋”
當前代孕存在的問題主要有兩大類:
一是代孕者以營利為目的,非法轉讓人身使用權,或在代孕行為的過程中滋生其他違法犯罪活動;二是被代孕者和代孕者對于孩子的監護權難以界定。
針對第一類問題,監管部門應加快出臺更明確、更有效的代孕懲戒措施。但在第二個問題上,由于法律目前的空白,造成了一系列包括代孕者爭奪撫養權、被代孕者無法自證擁有撫養權、代孕產生的嬰兒權利無法保障等問題。
在這類問題上,現行法律在規定代孕非法后便沒有進行更細化的約定,我國《婚姻法》第二十五條也只對“非婚生子女”這一概念進行調整,這對現實中如何對待代孕而生的孩子造成了很多困難,許多糾紛由此而生。
雖然我國法律已經明確了代孕非法,但是代孕發生后的善后問題,我們也應當作出明確的規定,讓審判者們再遇此類案件不再無法可依。代孕而生的孩子與普通兒童應當享有相同的權益,生理父母與法理父母之爭,不應對無辜的孩子造成傷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面對現今域內法律的不完備,我們不妨參考國外的相關規定。以英國為例,代孕人工生殖是合法的醫療手段,但明令禁止商業性質的代孕。對于父母的定義,英國人類受精與胚胎學法堅持了分娩者為母的傳統定義,而委托夫妻只有根據收養法來收養自己的子女,才能獲得父母親身份。
在澳大利亞,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化代孕同樣是被禁止的,但是社會公益團體的代孕行為或是朋友之間的友情代孕都是可以的。在新加坡,即使有醫學證明夫婦不孕,也不可找代孕母親產子,否則就屬于違法。但如果這對夫婦到國外進行同類手術,生產后成功在國外登記為孩子父母,再返回新加坡,當地政府則未必會追究代母產子問題。再看德國,德國的《胚胎保護法》雖然將代孕歸類到濫用人工生殖行為而立法禁止,同時禁止使用死亡男性的生殖細胞,但又對事實出生的代孕子女網開一面,也就是代孕的委托方可以通過收養程序確定與代孕子女的親屬關系。
我們從國外各種各樣的法律條例中不難總結出,各國對代孕的態度都是十分謹慎的。但是針對代孕產生的子女,各國態度基本一致,就是通過收養這一途徑,達到未成年人利益的最大化。這一部分我國應當借鑒,并進行明文規定。
加強法律監管杜絕代孕隱患
筆者認為,要解決代孕問題最為重要的便是設立法律,對代孕行為加以限制和規范,并通過法律的強制力減少因代孕而產生的各類糾紛。
特別地,以下幾個關鍵問題需要引起重視:一是代孕的性質,主要分為有償和無償。鑒于代孕的需求在中國確實存在,社會上對于代孕合法化的呼聲不時響起。
但是,如果將代孕合法化,會不會造成代孕行為的泛濫?本就難以監控的商業代孕行為會不會更加肆無忌憚?公眾不無憂慮。
對此,法學專家認為,如果在適當時機立法機關愿意考慮代孕的合法化,則應該立法明確代孕雙方當事人的條件、代孕協議的內容、代孕所生子女的法律地位和權益如何保障等。代孕應當以無償為原則,嚴格禁止有償和商業代孕,同時委托人也應當對代孕者支付合理的醫療、營養、誤工等費用。
二是確定代孕產生的孩子與代孕者之間的法律關系。依據前文分析,最合理的保護代孕產子的方式是以收養形式確定其法律身份,若法律作出代孕者與其產子不再有任何聯系的規定,筆者認為這有違人性。
我們應當看到,代孕是伴隨生物科學技術的發展而產生的一項應用。在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相信我們將迎來更多的科技衍生應用。這些新生的技術也很有可能引發類似代孕的法理和情理之爭,帶來一定的社會問題和矛盾。法律應當順勢而為,進行補充和完善。
這方面我們在對待“轉基因食品”這一前沿科技衍生物上做得比較到位。結合應用實際,法律不禁止生產轉基因食品,但要求商家必須對轉基因的產品進行明顯標注。這樣既保護了新技術,又維護了消費者的利益,一舉兩得。
當然,代孕所面臨的法律和倫理困境比“轉基因食品”要復雜得多,但我們仍然期待,通過法律的完善,監管的加強,代孕不再面臨如此之多的尷尬和困境。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