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的應聘女生

閆巖

齊帥今年二十八歲，是一個家政公司的小老板。以前他的經營方式主要靠到處撒小廣告，后來是網站經營。這網絡真是太強大了，自網站開通起，他的經濟效益一年比一年好。賺了錢后他租了幾間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的辦公室，從一個小胡同里搬了出來。近日，他又著手建了一個微信公眾平臺，這樣老百姓只要需要了，發條信息就行，連電話都不用打，既方便了老百姓自己又能大賺一把。

公司一擴展人員就不夠用了，齊帥在網站上發布了招聘三位辦公室管理人員的信息，已經招來了兩個，網絡信息人員還沒找到合適的。

這天上午，齊帥正搗鼓微信公眾號，秘書小李敲門進來說有一個女的來應聘。齊帥一聽是女的就訓他：“不是說了不要女的嗎？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李委屈地說：“我知道，給她解釋了半天她還是不走，非要當面給你說。”

齊帥有點煩了，對小李說：“沒必要見，快讓她走吧。”

小李剛要出去，門卻被人推開了，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兒闖了進來，她三步兩步走到齊帥面前上上下下觀察了片刻，陰陽怪氣地問：“你就是齊帥？”

齊帥點了點頭說：“我是。請問你有什么事兒？”

女孩子馬上變得氣勢洶洶了：“你太歧視我們女的了，我不能容忍你，我要去告你。”

一個來應聘的女孩子竟然這么霸道，齊帥也很生氣地說：“去吧去吧，告去吧。”

女孩子聽到這話卻不走了，從包里拿出了一本畢業證書遞到齊帥的面前說：“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我就不去，我要在你這里上班。你看，這是我的畢業證，我還是本科生呢，計算機專業。”

齊帥根本不為她的學歷和專業所動，也不看，對她斬釘截鐵地說：“對不起，我們公司不招聘女員工，也容不下你這尊活佛，你趕緊走吧。”

女孩子氣得把畢業證放進了包里，一屁股蹲坐在沙發上耍開了無賴：“你要不錄取我，我就是不走，我在這里干定了。”

齊帥也找過工作，可還沒見過找工作也耍無賴的。但畢竟是個女的他不知道怎么對付，忙給小李使眼色。小李上前對女孩子說：“小姐你先回去等消息好不好？我再和齊總商量一下，最多三天給你個信兒。”

女孩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三天不行，如果明天上午不給我信兒下午我就再來，我說到做到。”

還沒等到小李回答，女孩子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小李問齊帥：“齊總，怎么辦？”

齊帥想了想說：“我上班來了就把門鎖上，她來了你就說我不在，看她還能怎么樣。”

小李說了句“行”就出去了。這樣一鬧，齊帥一下子又對女人懼怕了三分。

齊帥不招女員工真不是歧視女的，而是怕，這當然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八年前的事兒。

齊帥家在農村，他高考結束后為了掙上大學的錢到城里的建筑隊打工，想減輕父母的負擔。建筑隊附近有個小飯店，夏天天黑得晚，工友們收工后經常去那里喝點小酒，齊帥有時候也跟著去，可他不會喝酒，一喝臉就紅。他第一次喝酒臉紅的時候，小飯店的服務員小紅就給他放了一壺涼白開告訴他，喝一口酒再喝幾口水，臉就不會那么紅了。

身在他鄉有人這樣關心他，讓他感覺很溫暖。以后只要齊帥一來小紅就會給他提過來一壺涼白開，還很多情的樣子，工友們也看出來了，經常開他倆的玩笑。齊帥臉皮薄，聽他們一說臉就紅，也不說話，小紅可不怕，還大膽地對他們說：“我就是喜歡他，你們羨慕去吧。”小紅這么一說齊帥就更臉紅了。

一來二去兩個月過去了，齊帥要回去上大學了，工頭也知道他的情況，把五千的工資先給他結了。就在準備走的前一晚，他獨自去了小飯店想跟小紅告個別。去的時候他怕錢放在工地上被人偷了，就用件背心包了又包放在了書包背著。小紅看到他就知道他要走了，干起活兒來也心不在焉的，過一會兒就過去給他倒滿杯子里的水。后來小紅偷偷地把一把鑰匙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說，她一個人在閣樓上住，讓他一會兒先上去等她。他忐忑不安地又待了會就拿著鑰匙從外面偷偷上了閣樓小紅的房間，他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小紅才沒了客人上來，小紅看到他就把他抱住哭了。他也很沖動，就和小紅有了肌膚之親。小紅傷感地說，這一走可能今生都不能再見面了，想留他住一晚，他想反正錢在他身上背著就答應了。沒想到的是，他早上醒來書包里的五千塊錢卻不見了，他慌了神急著跑下去找小紅，飯店老板說昨晚半夜里小紅說她做了個不好的夢怕妹妹出事兒趕著回去了。他才醒悟過來，原來小紅偷了他的錢跑了。他問老板知不知道小紅家住哪兒，老板把小紅的身份證復印件給了他，身份證上顯示小紅是山東人，真名王紀紅。

齊帥回工地又借了老鄉二百塊錢按小紅身份證上的地址一路找了過去，結果撲空了。原來小紅爹得病死了后她娘就帶著妹妹走了，小紅開始不跟她走，后來也走了。小紅離開了村子已經三年了，聽說去找她媽去了，再也沒回來過，誰也不知道她媽在什么地方。

齊帥回到了家里，學費怎么湊也湊不夠，索性不上大學了，四處打工。可他落下了心理陰影，對于女孩子，看見就害怕，覺得誰都不可靠，所以一直沒談過女朋友。他在家政公司干了幾年有了經驗，正好原先的老板出了點差錯不能干了，他就接過了這一攤子，一直干到了現在。辦公室的招聘信息，他專門寫了要男性，可偏偏就鉆出來這么個刁女子。

第二天怕那個瘋女孩兒再來搗亂，齊帥上班后就囑咐了李秘書幾句把自己的門反鎖了。下午那個女孩子果然又來了，聽說齊帥去出差了，根本不信，在門口不停地敲門，李秘書一直對她說齊總真出差了。女孩子敲了半天終于泄氣了，弱弱地說了聲“好吧”然后走了。李秘書一直從窗戶里看著女孩子走出了院子才放心讓齊帥開了門。他根本沒想到，還不到十分鐘女孩子就神一樣出現了，看到齊帥坐在辦公室就很惱怒地說：“原來你們合起來騙我！好吧齊總，你們這樣齷齪地對待一個應聘的人，我也不想在這里上班了。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不要女員工？”

齊帥總不能把自己被傷害的故事告訴她吧，只好謊說家政公司活兒很雜很亂，女孩子不方便。女孩兒不相信地問：“真是為這個？不是你心里有什么結吧？”

齊帥像被猜透了心思，臉漲得通紅，慌亂地說：“沒有沒有。”然后又說：“在這里工作也不太體面，工資又不高，姑娘你還是去別處找找吧，一個本科生，怎么都不缺工作吧。”

女孩子不再糾纏了，無奈地看了齊帥一眼，從辦公桌上抽了一張齊帥的名片走了。齊帥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過了幾天女孩子沒有再出現，齊帥才真正放下心來。但又一件意外的事兒發生了，他收到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是這樣寫的：你還記得八年前借了你五千塊錢的那個王紀紅嗎？今晚我在“蘭亭”等你，還你錢。

王紀紅？借錢？還錢？她明明是小偷，小偷怎么會來還錢呢？難道真是王紀紅良心發現還他錢來了？他想了又想，還是去了，他想揭開這個謎底。

“蘭亭”是一個挺小的咖啡廳，齊帥走進去往周圍掃了一眼拿出電話剛想打，就聽到角上一個女孩子叫他：“齊總，我在這兒。”

這么熟悉的聲音，一看給他打招呼的人，原來是前幾天非要去他那兒上班的那個耍無賴的女孩子，他轉身就要走，女孩子追上來擋在他前面緊張地說：“我是王紀紅的妹妹王紀藍，我是來還你錢的，不信你看。”

她從包里拿出來一個鼓鼓的信封遞給齊帥，齊帥卻不知道應該接還是不接，呆住了。王紀藍看他不拿拉了他一把說：“走，進去喝杯咖啡吧，我給你說說我姐。”

齊帥跟她進去了，王紀藍問：“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會找到你的嗎？”

齊帥反問她：“是你姐姐讓你找我的嗎？”

說到姐姐，王紀藍突然眼圈紅了，她從包里拿出來一張紙條放在齊帥的跟前，紙條上寫著：藍藍，你上高中那年我借了別人五千塊錢，等你拿到賠償款一定按這個地址和名字先把錢還了，一定記住還錢。

這行字的下面寫著地址和名字，那就是齊帥老家的地址和名字。

看著齊帥看完了字條，王紀藍哽咽著說：“這是我姐留給我的遺言。”

齊帥驚訝地問：“你姐她死了？”

王紀藍接著說：“是出車禍死的。警察從我姐兜里搜出來另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和學校名，警察調查后說我姐是故意撞上去的，我不信。可整理姐姐衣物的時候看到這張字條才知道是真的，她就是想用生命給我掙一筆上大學的錢還有借你的錢。我的傻姐姐，就這么白白的為我丟掉了性命。”

齊帥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原來小紅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壞，她是為了供妹妹上學才偷了他的錢，而且還有心地抄下了他身份證上的地址和名字想著歸還。她不是小偷，她是一個多么偉大善良的姐姐啊。

王紀藍把錢又拿出來放在了齊帥的跟前說：“我按地址去過你村里找你還錢，村里人說你們一家人都不在村里住了。他們告訴了我，你開了一個家政公司，具體在哪兒也不知道，我就在這個城里亂找，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我一定要還你錢。”

齊帥不明白地問：“那你怎么說是應聘的呢，不直接說你是來還錢的？”

王紀藍苦笑了一下說：“我來的時候看過你的網站，知道你在招聘網絡信息人員，正好我又是學計算機的，就打算跟你干了。你那時候借給我姐錢幫助了我，我要報答你。沒想到你卻不要女生，我就著急了，準備和你逗一逗，沒想到你這么不識逗。我想了想，我做的也挺過分的，所以今天約出你來，一是還錢，二是道歉。”

齊帥也很尷尬地笑了笑，又問起了她別的事兒：“那你姐姐死了，也沒弄到錢，你是怎么上大學的？”

王紀藍說：“我還有一雙腳和一雙手，努力啊。當然了，我還借了一部分同學的錢。現在我畢業了，而且還找到了一份工作，這不，掙了錢趕緊先還你。我不能辜負我姐姐，我經常夢到我姐姐血淋淋地飄在空中囑咐我還你的錢。”

齊帥此時有點失落了，問她：“原來你已經有工作了啊。”

王紀藍笑著說：“是呀，我一個本科生還能找不到一個工作嗎？只是覺得你是我的恩人，想報答你一下而已。”

齊帥真不知道怎么說好了，把錢推到王紀藍面前站起來說：“錢你拿著還債吧。我不缺這點錢，我不需要你報答，你好好地工作生活，別辜負了你姐姐就好。我先走了。”

王紀藍又擋住了他，很委屈地說：“你不要錢就不許走。”

齊帥又坐下來說：“不走就不走，正好我再喝杯咖啡。”

王紀藍看他坐下來了像個孩子一樣高興起來：“你不要錢也可以，但是我有個要求。我想在你那里工作一個月，不用給我工資，我好好把你的網站做做，你的網站實在太差勁了，我做好網站了就走。”

齊帥聽到這話很感動，心里也很高興，裝作想了想說：“那好吧，如果你不怕我那兒又臟又亂，你可以去試試。”

王紀藍像個孩子一樣地笑了。那一笑像極了八年前的小紅，齊帥心里有些痛。

（責編/方紅艷 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