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爾扎克墓前

文/胡世宗

在巴爾扎克墓前

文/胡世宗

在結束歐洲之行告辭巴黎的那天上午，旅游計劃已完全實現，可我仍奢望能去一下著名的拉雪茲神甫公墓。用導航儀查看，這個墓地距離我們住的那個酒店只有4公里路程，啊，僅有4公里！就是步行，也得走到那兒看一下啊！我為能順利實現這個愿望而異常興奮。

我年輕的時候，曾在詩歌中多次寫到這個墓地，如今能親臨它，該是何等的興奮啊！

這個墓地的規模很大，面積44公頃，葬有名人和普通人30多萬位！我們在這個墓地里匆匆地巡行整整兩個半小時。這里有肖邦、比才和羅西尼等多位音樂家，有拉封丹、都德、莫里哀等多位大文豪，有美國舞蹈家鄧肯，還有歐仁·鮑狄埃和著名的巴黎公社社員墻……這座名人薈萃的墓地有太多的藝術雕塑，令逝者長眠于尊嚴之中，成為一座神圣的藝術花園。

巴爾扎克生前在其作品《邦斯舅舅》中多次提到過拉雪茲神甫公墓，他不會想到自己逝世后也被安葬在這里。

在我的記憶里，巴爾扎克的大名如雷貫耳，他是法國也是歐洲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他經歷了拿破侖帝國戰火紛飛的歲月、動蕩不安的封建復辟王朝和陰謀復辟帝制的路易·波拿巴為總統的第二共和國時代。巴爾扎克小時候學習成績并不好，一次只有35名學生參加的會考，他名列第32名，父母因此對他不抱希望，更不要說發現他有什么天才了。我想很多家長都會像巴爾扎克父母那樣對孩子的評價產生錯覺和誤判，孩子有沒有出息，是不是天才，不要只看一時的考試成績啊。還好，還好，巴爾扎克20歲的時候，根據自己的興趣和愛好，要從事文學創作，父母無條件支持了他，讓他在巴黎貧民區租了一間房頂上的小閣樓，給他提供有限的生活費。可他卻接連失敗，開始寫出的作品，并不被人看好。他轉而從事出版業，自主出版《莫里哀全集》和《拉封丹寓言詩集》，仍然沒有給他帶來理想的效益。后來他去經營印刷廠和鑄字廠，結果全都賠本，這讓他負債累累。

三十而立，巴爾扎克在他29歲那年用一部標題為《最后一個舒昂黨人》的小說初步奠定了自己的文學地位，32歲那年又因一部名為《驢皮記》的小說，使他成為最具盛名的作家。他用10年的時間探索，用20年的時間奮斗，成功地寫出91部作品，一年平均出版四五部之多。他是勤奮的，每天伏案10小時以上，常常連續工作18個小時，激情澎湃，文思泉涌，影響巨大的長篇小說《高老頭》僅用三個晝夜一氣呵成。他胸懷大志，在他的寫字間有一座小型拿破侖塑像，在底座邊上，巴爾扎克親筆寫道：“他用寶劍未能完成的大業，我將用筆桿來完成。”他敬仰的但丁寫過《神的喜劇》。他把自己91部作品聚合到一起，總冠名《人間喜劇》，他的筆下創造了2400多個人物形象，其中有的人物在各部作品中時隱時現，這是一座真正巍峨的文學里程碑。

古今中外，任何一個成功人士，特別是作家，必須是一個惜時的人，不懂得珍惜時間，終將虛度光陰，一事無成。巴爾扎克當然不會例外。巴爾扎克有很多朋友，朋友之間，自然免不了應酬，要聚在一起東拉西扯說些閑話。一次，有幾個朋友到巴爾扎克的住處，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起來。巴爾扎克有時聊起來興致也是滿高的，但他是有自我克制力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應該主要用在什么地方。就在巴爾扎克講得興奮時卻又突然中止了話頭，緊接著便惡狠狠地咒罵起來：“你這個荒唐鬼！你這個二流子！你這個該死的家伙！你竟敢在這兒胡說八道！”他的這番咒罵讓他的朋友們感到莫名其妙：他這是在罵誰啊？他又為什么要罵人呢？他是不是犯了神經病啊？就在朋友們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巴爾扎克給了他們問題的答案，他冷靜地說“：對不起各位了，我該去抄我的小說了，我早該去抄我的小說了，你們接著聊吧。”說完，巴爾扎克把來訪的朋友們丟在客廳里，自己一頭鉆進寫作間，繼續寫起小說來，他剛才的那番讓朋友們摸不著頭腦的咒罵，原來是沖他自己來的。

巴爾扎克創作時間表是：從午夜到中午工作，就是說，在圈椅里坐12個小時，努力修改和創作。然后從中午到4點校對校樣，5點鐘用餐，5點半才上床休息，而到午夜又起床工作。他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寫作上，成為名副其實的“工作狂”。巴爾扎克的寫作速度很快，每三天他的墨水瓶就要重新裝滿一次，并且得用掉10個筆頭。他創作出《歐也妮·葛朗臺》《高老頭》等90多部中長篇小說，是名副其實的高產作家，在世界上享有盛譽。我從小就讀過巴爾扎克惜時的小故事，對他特別佩服，努力把他當成自己的榜樣。他之所以著作等身，與他珍惜時間、勤奮寫作是分不開的。

巴爾扎克墓前那造型奇特的墓碑令我無比景仰。據說是法國著名雕塑家羅丹親自雕塑了這尊半身像，他在這里安息了百年仍高昂著那顆睿智的頭顱。墓碑半身雕像下面，有一本厚厚的書，還有一支鵝毛筆，這是逝者職業的象征。我用我的手輕撫著那本厚書，想起當年雨果在巴爾扎克墓前發表的悼詞中的句子：“在最偉大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名列前茅者；在最優秀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佼佼者之一。他才華卓著，至善至美，但他的成就不是眼下說得盡的。”說到巴爾扎克的逝世，雨果說：“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這不是虛無，而是永恒！”雨果預言：“他的聲名在作品的頂尖熠熠發光，偉人們為自己建造了底座，未來負起安放雕像的責任。”巴爾扎克下葬那天，為他自發送行的巴黎市民涌滿了好幾條大街……

此刻，墓地四周是那樣的安寧，只能聽見緩緩的秋風把樹上的朽葉輕輕吹落到地上的極細微的聲音。我緩緩踱步在巴黎郊區一條鋪滿了落葉的小路上，心里想著巴爾扎克非凡的經歷，特別是他承受的那些苦難，一個沉重而響亮的聲音在我的心空不停地重復著，那是巴爾扎克的一段名言：“苦難對于天才是一塊墊腳石，對能干的人是一筆財富，對弱者是一個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