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迪克：為中國工程企業搭建邁向國際舞臺的階梯

文｜本刊記者 孫璟璐

自改革開放以來，受益于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深入、固定資產投資的不斷增加，我國工程建設行業已經成為國民經濟一大支柱產業。隨著我國國際影響力不斷增強，同時由于國內工程建設市場相對飽和，行業競爭加劇，我國工程總承包企業正在不斷加快邁出國門走向國際工程市場的步伐。

近十年來，依靠低成本的優勢，我國工程建設企業在國際市場中具有較強競爭力，并獲得了快速發展。但是伴隨著社會經濟環境的深刻變化，中國工程建設企業單純依靠低成本優勢，已經不足以在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上分一杯羹。中國工程建設企業要想在國際市場上“站穩腳跟”，還需要不斷提高自身技術水平，更多融入國際化的項目管理思維，擁有能夠運用國際化的項目管理方式和熟知相關合同法律的人才。

FIDIC是國際咨詢工程師聯合會的法文縮寫，中文音譯為“菲迪克”。菲迪克系列合同條款是由該組織編寫的一套適用于工程項目的標準合同文件，這是國際工程界幾十年來實踐經驗的總結，公正地規定了合同各方的職責、權利和義務。菲迪克合同條款以其結構嚴謹、語言準確、論述全面、客觀公正、操作性強而著稱，被國際工程界廣泛認可和采用，并被推崇為國際慣例。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非洲開發銀行等等指定其工程項目必須采用菲迪克合同版本。

對于中國工程建設企業而言，數十年來國內大量的工程實踐經驗為企業“走出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是相對來說，在國際工程的商務和法務等方面可借鑒的經驗卻相對較少。菲迪克合同條款為我國工程建設企業學習國際工程合同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研究學習并熟練使用菲迪克合同文本可以為企業“走出去”提供非常有益的幫助。

提升綜合能力讓中國企業“走出去”

與發達國家相比，中國工程咨詢業起步晚，與國外工程咨詢業為投資建設提供全過程服務的理念不完全一致，需要借助菲迪克條款更好地與國際工程咨詢業接軌。對于我國工程建設行業而言，菲迪克作為權威、嚴謹的行業“范本”，對國內工程立法和工程管理有借鑒意義，而對于國際工程而言菲迪克更是必不可少。“如果中國工程企業要想走出去，就一定要與國際慣例接軌，而菲迪克就是國際工程的國際慣例，被稱為國際承包工程的‘圣經’”。中建政研集團董事長、北京中建政研信息咨詢中心主任梁艦說道。在我國，魯布革水電站是國內首次利用世界銀行貸款并實行國際招投標的建設項目，也是我國第一個使用菲迪克合同條款的工程，對當時基本封閉的中國工程界是一個極大的沖擊。此后，我國部分合同示范文本和項目管理借鑒了菲迪克合同；目前，我國工程建設企業在海外承接項目時更是大量采用和借鑒了菲迪克合同。

隨著綜合國力的增強和經濟的崛起，我國工程建設行業的實力也在不斷提高，在國際舞臺上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但與國外工程建設行業相比仍存在較大的差距。基于“引進來、走出去”的發展理念，中國工程建設行業需要從多個方面努力，從而縮小與國際間的差距。

建緯（北京）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中建政研專家委員會委員朱中華律師對記者介紹到：“FIDIC雖然不是法律，但是因為它反映了國際工程行業的良好做法，因而得到國際公認，并被許多國際工程項目采納使用，具有較高的權威性，同時，FIDIC合同文本對于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風險分配和具體的工程管理程序等都做了具體規定，因而對其進行準確理解和熟練適用非常重要。1999版菲迪克合同文本的語言雖然已盡量做到簡潔并且少使用專業術語，但是菲迪克合同是一套非常系統、專業的文件，菲迪克合同規定的制度和做法也與我國工程實踐的做法具有很大的不同，只有進行認真研究和不斷實踐，才能逐漸掌握并運用自如。”

對于“走出去”企業的項目與合同風險的管理，朱中華律師認為，“有些工程企業，在技術水平、施工組織能力、規模實力和實踐經驗等方面都有很好的基礎，在國內也做得風生水起，但是在‘走出去’的過程中，在項目的商務與合同管理、風險管控方面卻遇到了很大的挑戰。這些挑戰不僅來自于企業和項目的具體制度和做法，更來自于其經營管理的理念，包括企業的依法經營意識、風險意識和契約意識等。管理良好的國際公司一般非常重視項目與合同的風險管理，他們在簽約前會花很長時間，做盡職調查，進行合同評審，準備投標文件，可以說是簽合同非常難，但是一旦簽訂了合同，執行則相對容易，嚴格按照合同執行就行。我們企業的習慣做法往往與此相反，在簽約前更多地是關注投標的價格、工期和技術，而沒有花太多時間研究工程所在國的法律、經營環境、市場狀況與合同條件，也不愿意在項目還沒有拿到時就付出太多的金錢和精力，即使對于標的非常大、風險也很大的項目，包括在剛剛進入的新的國家市場承接的項目，往往也不去做盡職調查和詳細的項目評審，在合同談判時甚至也沒有專業的國際工程律師參與，主要目的就是先把項目拿下來，剩下的以后再說。可以說，我們簽合同時一般非常快，相對容易，國外企業半年才能準備好的投標文件，我們可能只需要花兩三個月，但是，這樣往往使合同的許多條款對自己不利，再加上企業不習慣于嚴格按照合同規定履行，因此，一旦項目拿下來，執行的過程則較為艱難，更容易出現問題，導致項目虧損、延期，甚至被業主終止合同和反索賠；在出現糾紛時又不得不花大價錢打國際官司，其結果也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往往是輸多贏少，這不能不說是非常遺憾的事。像這樣的情況看起來前期節省了一些成本，但是卻容易留下許多本來可以避免的隱患，得不償失。作為一名專業的國際工程律師，在長期的工作中我深刻體會到，做海外項目不能靠碰運氣，如果中國企業能在現有的技術、施工組織、規模、實力、實踐經驗和價格等競爭優勢的基礎上，提高依法經營意識、風險防控意識、契約意識，建立科學的風險管理制度，認真研究和掌握FIDIC合同文本等國際工程常用的標準文本，通曉當地的政治、法律、經濟與社會環境，認真對待每一個海外項目，善于整合國際工程律師等社會資源做好風險的識別、預防與控制，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步伐就會更加穩健，也會走得更遠。”

對于中國工程建設企業在承接國際項目時面臨的困難，中國中材國際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商務經理、中建政研專家委員會委員呂春妹深有感觸，她表示：“在國際化的道路上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和挫折。除政治風險、法律風險、稅務風險、匯率風險等等，海外項目還面臨著氣候異常、流行疾病、當地物資缺乏和辦事效率低下、治安情況差等問題的困擾，我們的商務、法務、語言、技術標準方面是短板，不能很好地與國際接軌。中國承包商面臨著巨大的挑戰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雖然中國的工程建設企業走出去面臨著諸多阻礙，但梁艦認為，只要企業定下目標，扎扎實實地把相關方面做好，提升企業的綜合實力，中國企業一定會在國際舞臺綻放光芒。

搭建“對話”平臺 成就經典項目

對于我國工程建設企業而言，通過精讀菲迪克可以了解和掌握國際工程合同的原理、國際慣例、國際工程管理理念、相關的商務和法律等知識，從而工兩個合同，這使得采用專用條款模式越發不可行。后來業主聘用了英國WHITE&CASE 律師事務所，英國律師也認為要將通用條件和專用條件合二為一。這樣雙方對合同文件組成及合同拆分方法才達成了一致。業主英國律師以銀皮書為藍本起草合同，即在銀皮書的基礎上直接逐條修改；合同談判先在EPC合同條件的基礎上進行，談定之后再由律師進行技術性分拆。全面把握和理解菲迪克合同條件并舉一反三為我所用。

呂春妹以南非PPC水泥集團剛果金BARNET 3000t/d水泥生產線EPC工程合同談判為例，講述了菲迪克合同條款的具體應用。

南非PPC水泥集團擁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是南非主流的水泥生產商，在整個非洲也有一定的影響力。2013年PPC公司決定在本土之外的非洲地區投資擴張。經過認真的考察和嚴格的遴選，PPC公司決定選擇中材國際作為戰略合作伙伴承建其一攬子項目。

剛果金BARNET 3000t/d水泥生產線是一攬子計劃中第一個實施的項目。商務談判籌備階段雙方同意合同條件采用99版FIDIC設計采購施工（EPC）交鑰匙工程合同條件，即銀皮書，但在具體做法上產生了分歧。業主堅持合同條件由銀皮書通用條件和專用條件組成。這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但由于菲迪克是面向各行各業的范本，具有高度的概括性，針對具體工程需要細化和調整的個性化條款較多，用專用條件來準確描述對通用條款的補充、修改、刪減、調整和細化實際上是很困難的也是不可取的。另外考慮到稅務籌劃，該EPC合同需要拆分成設計供貨和施

除了取決于雙方談判結果的工期、付款條件、罰款比例、保函額度等等個性化條款以外，一些其他條款也做了調整，比如該項目采用了項目融資模式，貸款方有世界銀行下設機構IFC，合同權益需要轉讓給貸款方作為抵押，在條款中進行了相應說明，使雙方對將來的轉讓操作心中有數。此外，根據項目的實際情況和雙方談判的結果相對FIDIC條款該項目承包商承擔的稅費、辦理許可的范圍要少一些，業主承擔的相對較多，人員簽證許可等都由業主負責，合同對其做了相應調整。考慮到剛果金的治安情況，在合同中還加入了如果現場需要武裝保安的話由業主負責。

實際上，在具體的項目實踐中改動和調整的條款不止上述這些內容。呂春妹具體解釋道：“對菲迪克制式條款我們不主張改動，如果對方提出要求也要酌情考慮。這個項目合同由于采用了FIDIC條款，又由英國律師執筆，加上雙方的團隊都很專業和敬業，經過幾輪艱苦的合同談判，最終成稿了一份高質量的EPC合同，為項目的順利執行和后續一攬子項目合同談判奠定了基礎，其后的津巴布韋粉磨站項目合同由我方在剛果金合同的基礎上修改成文，雙方順利簽約。”

如今，菲迪克進入中國已有二十余年時間，對我國工程建設行業影響深遠。朱中華表示：“1957年菲迪克頒布了第1版紅皮書，距今已經有59年的歷史，它對我國的工程項目管理產生了很大影響，特別是改變了項目的商務和合同管理理念、做法。當然，菲迪克來源于ICE合同并且深受英美法系影響，有許多不同于中國法律的制度，我們應當借鑒菲迪克合同，并根據中國國情加以修改和本地化。”

我國工程建設企業學習、借鑒和采用菲迪克先進的管理理念與管理模式的同時，也逐步縮小了與國際企業的差距。梁艦總結到：“中國工程企業不僅僅需要能夠閱讀菲迪克，而且還要在深層次上理解其實際操作，真正用好菲迪克合同解決項目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