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賭約

劉艷

上午自習課，同桌杜小川傳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和王一朵的賭約

如果王一朵敢在Miss李的英語課上當眾表演，我杜小川就寫一封道歉信上臺當眾念。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做不到是小狗。

我絕對不會原諒他——即使他寫一百封道歉信！

我已經忍受他很久了。從進學校起，不管是按學號排座位，還是抓鬮排座位，每回都是和他同桌，這倒好，連老師直接“欽點”我們同桌，說我是學習委員，要多幫助“后進生”。

他的調皮搗蛋我已經受夠了——

走路輕飄飄，專門躲在背后嚇人，對于他這樣的胖子來說，這樣的走路風格完全不符合他的體形。

只要我在講臺上領讀，第一個不齊讀的、陰陽怪調的就是他，那聲音如獅子吼，力量還不一般，整個半空都是他的吼叫聲。

一上美術課，我的書包就遭殃，準在我的書包上畫畫，他還美其名曰：王一朵的書包太簡單，來點豐富多彩的顏料。

他在桌上還畫了“楚河漢界”，我也忍了，只要稍微超過一點界限，保準就有一道指甲弧線印記。

這次倒好，他居然改了我的語文分數，把95改成了85。我心中的怒火已經抑制不住了！

“王一朵，王一朵！”他一句又一句地喊，老師似乎也聽見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接過紙條，埋著頭小心翼翼地打開：王一朵是個膽小鬼！

我是膽小鬼？這句話說得沒道理！

我敢一個人在房間里睡覺，就算屋子漆黑也照樣呼呼大睡;游樂場沒有我不敢玩的，坐過山車，進鬼屋，玩空中飛人、大擺錘……別人下來是上吐下瀉又頭暈，我下來時是桃花依舊笑春風;就算是課堂上，連老師都夸我是積極舉手的好孩子。

除了英語課。這要從一年前說起。那天，英語老師領著我們讀單詞，“開火車”輪到我讀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一股刺痛，把“Apple”讀成了“哎喲”，誰說了一句“王一朵就是個大舌頭”，全班哄堂大笑，大舌頭的陰影就這樣擱在我心里了……

想起從前的事，再看著眼前杜小川歪著腦袋、瞇著眼睛邪笑的那副很拽的樣子，我真的要氣從腦門破頂而出了，迅速在紙條上寫上三個字：誰怕誰？

第三節正好是英語課，又到課前舞臺表演時間了。我仿佛看到一把利劍向我射過來，耳邊縈繞著：“王一朵，膽小鬼！”我閉上雙眼，咬緊牙關，深呼吸，用一股無名的力量倏地舉起了手。李老師前后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點到了我，好像就在等著我舉手似的。

“王一朵，需要同學幫助你嗎？”李老師溫柔地說。

我的那些小伙伴們此刻一個個低著頭，把頭耷拉在自己的抽屜里，壓根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她們這是怎么啦？我的心更亂了，汗都涔出來了。

“我來！”一個洪亮又熟悉的聲音。

杜小川——居然是他來配合我！我很想拒絕他，可是——這場表演一個人絕對演不下去的，我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

他一臉輕松地奔上講臺，紳士地表演一場英語脫口秀后，博得了熱烈的掌聲。我很小聲地說了一句“Hello”。杜小川眼神里多了幾分自信，流利的英語脫口而出。在他的帶動下，我已經忘記了大舌頭的事情，忘記了身邊的老師和同學，忘記了自己站在舞臺上，我就像一個表演者，那些英語單詞，長句子在我嘴里不停地蹦跳，“妙語連珠”，像一首好聽的音樂。我一句，杜小川一句，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時，我覺得杜小川不再是個討厭鬼，而是一個天生的語言天才！

中午靜讀時，杜小川果真站在講臺上了。他似乎沒有看到我，眼睛注視著全班同學，語氣變得很低沉，沒有了往日的喧嘩，這真是不一樣的他。

“一年前因為我搗蛋，讓王一朵把Apple讀成了‘哎呦，我還帶頭叫她大舌頭。那時候我覺得很好玩，誰叫她成績那么好，一直沒缺點呢！可是后來我發現我錯了，我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悲傷上。王一朵在英語課上再不舉手，再不回答問題了，如果不是我的惡作劇，就不會給她帶來陰影。這次，我故意改了她的語文試卷，借此和她立一個賭約，也是給自己一個改正的機會。從今天起，我杜小川解除三八線條約，解除同桌合約。不再欺負王一朵，做一個愛學習的好學生。小小男子漢說到做到，做不到是小狗！”

杜小川深深地鞠上一躬，像個優雅的紳士。

“小小男子漢，說到做到，我會幫助你的！”我笑了笑說。

“小小男子漢，說到做到，我們都會幫助你的！”同學們齊聲說道。

緊接著就是一陣又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像一首昂揚的歌，唱進了我的心田，唱進了杜小川的心坎，唱進了同學們的心窩里。

（圖/樂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