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狀元一千三百年
高考早已結束,但關于高考的話題仍在延續。人們總是樂于拿現代的高考與過去的科舉相比。雖說兩者不可同日而語,但文化的血脈無法割斷,延續過1300多年之久的科舉文化對國人思想的影響是無法回避的。來看看古代高考狀元的那些趣聞吧。
中國歷史上的科舉制度,自隋唐開始施行,直到清末廢止,其間除了蒙元初期的幾十年停止了一段,無論是歷時長久的統一王朝,還是不斷更迭的五代十國;無論是漢族人建立的帝國,還是少數民族政權,一直沿用了1300多年之久。
隋統一中國后,廢除了地方豪族把持察舉的特權,“九品中正制”漸廢,開始試驗由中央設科目,地方舉人才,經考試后入仕的做法,這就是科舉制度的開端。又因為隋煬帝喜文學,他始設的“進士科”后來成了科舉考試中最重要的一科。
唐代“選士多因隋制”,初期科目之名繁多,據清代學者顧炎武《日知錄》統計,“見于史者凡50余科”,是名副其實的“設科取士”、“分科舉人”。武則天以后,每年常規考選的科目,只有“進士”和“明經”兩科了。宋代王安石變法后,只留下了進士一科,元、明、清相沿不變。雖不是“分科舉士”了,但“科舉”這個稱謂卻一直沿用下來。
“狀元”一詞始于唐代。凡舉人進京會試,須先到禮部投狀報到,故時人稱進士第一名為狀元,又稱狀頭。唐高祖武德五年(622)朝廷開辦貢舉,考取進士四人,第一名是孫伏伽,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狀元。
唐代的狀元還不像后世那樣受人艷羨。唐代狀元并不為史書所特別記錄,兩《唐書》里有傳的狀元,如王維、柳公權、李固言,只稱“中進士第”,并不強調其狀元頭銜。而且,唐代考中狀元也和其他進士一樣,只有再通過吏部試才能入仕做官。
唐代狀元沒有高出一般進士之上的特殊榮耀,這和當時的考試與錄取方式等很有關系。狀元既不是像宋代那樣由皇帝經殿試“欽點”,也不是全憑考場上的答卷定名次,通常是由考官決定。而考官受人請托和接受推薦,取誰為狀元都屬正?,F象。
明萬歷初年,宰相張居正的兒子張懋修中了狀元,引起的議論紛繁復雜,導致的后果非常嚴重。
張居正是明代最有權勢的宰相,稱得上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流的大政治家。然而功高震主的張居正,在皇權至上的時代結局必定是悲劇。萬歷十年,張居正病死,不久明神宗就削奪他的一切封贈,隨即抄家。
萬歷四年(1576)鄉試,張居正的兩個兒子張嗣修、張懋修考中舉人。這并不算稀奇,到此為止人們也不會說什么。然而到萬歷五年會試,張嗣修一甲二名考中榜眼。人們雖不敢明言,但懷疑的目光、私下的議論就難免了。更令人驚愕的是萬歷八年會試,張懋修狀元及第,大魁天下,更讓許多人心生不滿。直言敢諫的御史魏允貞上疏,認為“輔史子弟不應中式”,立即遭遇貶黜。張居正位高權重,他認可了的事,誰也不能說三道四??墒莾赡暌院髲埦诱ナ溃瑥堩?、張嗣修兄弟考中狀元、榜眼的事,便成了張居正的一大罪狀,有人揭發說張懋修的狀元策是他人代作的。結果張氏兄弟的功名雖然沒有被明令革除,但他們都以父罪而“謫戎”,命運也很悲慘。反對張居正的人更給張懋修加上了“關節狀元”以至更難聽的“野鳥為鸞”的惡名,很難洗刷清楚了。張居正死時,他的第五個兒子尚幼,有人作詩嘲諷:“狀元榜眼盡歸張,豈是文星照楚鄉。若是相公身不死,五官必定探花郎?!?/p>
在狀元錄取中,除了權勢因素的影響外,其他一些因素,比如姓名、相貌等,有時也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但在科舉時代,有時因一個名字,竟關乎得失,系于禍福。
明永樂二十二年(1424)殿試,原擬第一名是孫曰恭。當大臣們把寫好的名單呈明成祖朱棣過目的時候,朱棣一看就連連說,不行不行,孫暴怎能做狀元。古人直行書寫,曰與恭連起來看,看著就像個暴字。最后按皇上的意思,將第三名的邢寬點為狀元。朱棣為什么忌諱這個暴字而推崇寬字?這有很深的心理因素。因為朱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四個兒子,他本來沒有資格做皇帝,是通過陰謀和武力而奪取皇位的,因為害怕別人說他殘暴,所以對暴字有特殊的敏感。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正逢慈禧太后七十大壽。這一年的殿試中,主考官們發現應試舉人中有個叫王壽彭的,壽彭是壽比彭祖的意思,彭祖是傳說中的老壽星,活了800多歲。為討慈禧歡心,考官們決定擬王壽彭為第一名,呈太后審定。果然慈禧見了這個名字很喜歡,很順利就欽點他為狀元。

名字取得好不好很重要,相貌長得帥不帥關鍵時刻也會成為決定因素。洪武四年(1371),明朝舉行開國后的第一次科舉考試。本來擬定郭沖為狀元,可是朱元璋覺得此人貌不驚人,不足以顯示大明帝國的新興氣象,于是將氣宇軒昂、相貌堂堂的吳伯宗點為狀元,“以壯國威”。
唐代科舉,考試和錄取透明度都很大,所謂通關節,是指在考前就和主考官約定,用不著在考場內、答卷上或在閱卷時作弊,雖不正大光明,卻也不違法。
自宋太祖禁止公薦,科考逐步過渡到以答卷定棄取。宋真宗時,建立起相當完備的考試規則,試卷糊名彌封,不論主考官出于什么動機——受請托、受賄或是愛才,要想預定錄取誰,都不能公開進行了,完全憑考場上的答卷來定錄取與否。
宋代比唐代更加重視科舉,宋太祖親自行殿試,由皇帝定狀元。殿試的定制,使皇帝成為座主,他選定的第一名門生當然重要。宋太宗曾親自寫詩賜與呂蒙正、胡旦、陳堯叟等狀元。狀元及第,立即授予很優的官職,并且升遷很快。北宋狀元官至宰相(同平章事和參知政事)而政績為史家所稱道者,有呂蒙正、王曾、李迪、蘇易簡、蔡齊等。
宋代朝廷竭力給予新科進士各種榮耀。新進士錄取后,皇帝親自一一接見并賜宴(如聞喜宴、瓊林宴等);詔令宮中衛士為狀元清道開路,前呼后擁,公卿以下無不駐足觀望,連皇帝也行注目禮。其情景之壯觀,就是出外領兵打仗、奏凱還師的將軍回京,場面也不及此。
宋代科舉,起初是每年舉行一次。治平三年(1066)英宗正式規定,此后每三年舉行一次,并成為定制,為歷代所遵循。
北宋殿試前三名均稱“狀元”;南宋時稱為“狀元”、“榜眼”和“探花”,并為后代所沿用。狀元一詞的來歷前面已經說明過,而第二名好比榜中的眼睛,故稱榜眼。探花則源于唐朝杏園的探花宴選少年俊秀者為探花郎的習俗。
長期以來流行的說法認為,古代考上狀元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有學問的,他們奔競于科舉之途,即使貴為魁首,也往往讀的是死書,多半都是庸才,其中尤以嚴格科舉制以后的明清為甚。如果真如他們所說,科舉只能選拔出庸才,那明清科舉考場可真就墮落成狀元的“強化訓練營”了。
翻開明、清時代遺留下來的各級考試的試卷,就不難明白。以咸豐元年(1851)辛亥恩科湖南鄉試考題為例,第一場為“四書”內容;第二場題目則分別來自“五經”的5本著作;第三場的題目就復雜多了,涉及的書目包括《漢書》、《考工記》、《史記》、《三國志》、《資治通鑒》等等。
考試問題的提出也很靈活,如“《考工記》或以為本先秦書,或以為漢博士作,何者為是”;有議論古籍論點的,如“陳壽《三國志》尊魏抑蜀,而晉人也有謂蜀為正者,試舉其人”;有討論古人政治制度的,如“王安石行保甲法,其意亦上擬周官,而民以為擾。明王守仁行之于南贛而民以為便,其不同者何由”;甚至還有考地方旅游的,如“湖南石刻奠古于《禹碑》,韓退之一詩,昭著于世”。要求參加考試的人對家鄉的名勝古跡非但要熟悉,還要引經據典加以稱頌。
再比如清代末科全國會試考試題中,有一場是專門針對考國際政治的,還出現了“美國禁止華工,久成苛例,今屆十年期滿,亟宜援引公法,駁正原約,以期保護僑民策”,以及“日本變法之初,聘用西人而國以日強,埃及用外國人至千余員,遂至失財政裁判之權而國以不振。試詳言其得失利弊策”這兩個題目。
上述的科舉試題,和今天的高考試題很有幾分相似了,不是死記硬背便可答好的。其實,明清科舉考試的內容之廣泛,涉及到包括儒學、文學、史學,甚至是地方史、國際史等很多方面的知識,考查的知識點遠遠超出“四書五經”的范圍。
(水云間薦自《彭城晚報》2016.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