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客戶希望盡快辦理手續(xù),資產方面按平分原則處理?!崩钊坏穆蓭煂M好的離婚協(xié)議遞上前。趙麗雅瞟一眼,不接,從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甩到桌上,“能平分嗎?”李然和律師同時傾身,是李然和情人張芬的各種親密照。
李然轉過頭,臉漲得通紅。趙麗雅有了幾分得意:“你看著辦吧,離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币妼Ψ讲换卦?,趙麗雅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當然了,要是不想離,還得看你今后的表現(xiàn)?!?/p>
趙麗雅翹著二郎腿,臉上掛著一抹戲謔的笑。李然最受不了她這副表情,她憑什么看輕他?他冷笑:“別動不動就拿錢壓我,凈身出戶我也能東山再起。這婚必須離!”
趙麗雅噌的站起身,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瞬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袄钊?,你想清楚了,當年要不是我父母給你投資,我陪你打拼,你會有今天?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就是農村種田的!你有什么本事?你就是忘恩負義……”
李然聽著,煩不勝煩。出軌、繼而提出離婚,他不是不愧疚。妻子跟他是大學同窗,從青蔥年少一路走來,感情一定有??刹恢獜氖裁磿r候開始,她便死死揪著自己娘家給的“恩情”不放,李然成了個“還債者”。
他感覺自己被壓得氣都喘不過來。
離婚,并不是為了小三張芬,他只是覺得,不離婚就根本沒出路。他不顧妻子的數(shù)落,將離婚協(xié)議書再次端正地擱在其面前,“你還是看看吧?!鞭D身提起西服就走,將離婚的事丟給了律師。
趙麗雅一把抓起協(xié)議書砸過去,重重地磕在李然的背脊上,可他連頭都沒回。趙麗雅呆愣在那兒,望著丈夫遠去的背影,眼淚再也忍不住。
李然和趙麗雅今年都34歲。當年,兩人準備結婚時,一輩子務農的李然父母,一分錢都拿不出。趙麗雅長得不算出眾,但家里條件不錯,按理是不該瞧上李然的。
可她心里清楚,李然除了窮,聰明、能干、踏實,他缺的就是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她能夠給。婚后,在趙家的資助下,在外企上班的李然,辭職做起了副食品生意。那時,趙麗雅是他的事業(yè)搭檔,夫妻倆同心協(xié)力又肯吃苦,不到6年就讓公司成了同行里的佼佼者。
丈夫成功了,趙麗雅立馬撤退做起了全職太太,每天做做SPA、買買衣服,好不清閑。她不無得意,逢人就說自己有眼光,嫁對了人??尚“肽赀^去后,因為計劃懷孕的事沒成功,加上李然老是不著家,她開始心生煩悶。
她跟父母抱怨:“應酬多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吃。那天把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都忘了?!壁w媽媽瞬時一臉嚴肅,“你可得看嚴實些,男人一有錢就要變壞哦。”趙爸爸哼了一聲,“他敢!不靠我們他能出頭?雅雅,你要讓他知道今天的好日子是怎么來的?!?/p>
她覺得父母說的話都在理。李然一表人才,在外面不是沒有機會。她得時時提醒李然,他們的夫妻關系可比別人都要厚重,愛情淡了也還有那么大的恩情撐著嘛。
睡覺前,趙麗雅摟著李然的腰,半撒嬌地問:“你說,我們家現(xiàn)在這樣,都是因為誰?”李然識趣,應道:“全靠老婆大人唄,又漂亮又會持家?!壁w麗雅乘勝追擊:“還有我爸媽啊,他們不出錢,我們哪來本金做生意?!彼策B忙附和:“那是那是。哎,昨天有人送了箱上好的芝麻油,我明早就給你爸送去。”
李然不是沒聽出妻子的意思。當年,老丈人家的資助,他一方面感激,一方面倍感壓力。生意做起來后,他不僅還了本錢,還每年給二老分紅,為的就是還恩情。因為有這層因素,他對妻子也是愛與恩情并重。妻子創(chuàng)業(yè)初期陪他吃了很多苦,他也都記在心里。
但李然沒想到,自那次之后,趙麗雅便經(jīng)常在他耳邊嘀咕:“你可要記著,要不是因為我們家……”他越聽越刺耳,都懶得回應了。他想,他要是沒能力,有本錢又怎樣?能賺大錢嗎?趙麗雅卻渾然不覺丈夫的不對勁,每當丈夫沉默時,就以為他是被她說服了,便越說越起勁。
后來,因趙麗雅備孕兩年都沒成功,夫妻倆的關系變得愈加糟糕。
兩人去醫(yī)院檢查,才發(fā)現(xiàn)是精子和卵子互斥,無法受孕。這樣的事都能碰到!夫妻倆都蒙了,一開始都無法接受,但后來李然想通了,打算領養(yǎng)一個。公司擴大規(guī)模后,開始做公益與慈善,接觸到了不同的人和事,令李然的心境發(fā)生了變化。他覺得,只要他和趙麗雅恩恩愛愛,這輩子就圓滿了。
但趙麗雅不太相信他,遲遲不肯去領養(yǎng)孩子。她心頭發(fā)慌,看著事業(yè)有成又英俊瀟灑的丈夫,愈發(fā)沒有安全感了。李然稍晚一些回家,就要打連環(huán)Call追問。對于李然是如何受惠于她家的舊事,更不能少提了。畢竟,這是她手中最后的籌碼。
有一次,李然帶趙麗雅去應酬。席上,銷售小陳獻殷勤說:“李總白手起家,真是青年才俊!”李然難掩驕傲,笑著擺了擺手。趙麗雅卻接了句:“不算白手起家,我爸媽可是貼了全部家底給他做生意。我們結婚后,好幾年都住我爸媽家呢?!甭勓?,李然臉色一下就沉了。可趙麗雅沒覺得不妥,還在心里得意,覺得壓了丈夫幾分銳氣。
晚上回到家,她隨口又提了一句,李然瞬時爆發(fā):“這幾年我連本帶利給回去的還少嗎?你爸媽去歐洲旅游都是刷我的卡;你侄子上高中,三萬元借讀費我一把交了……我父母從小養(yǎng)我到大,他們連歐洲在哪兒都不知道!”
趙麗雅張著嘴呆住了。冷戰(zhàn)了好幾天后,李然主動道歉,兩人才和好。
可這場爆發(fā)成了他們婚姻的分水嶺,自此都是下坡路。
為了躲避趙麗雅,李然更一門心思撲在公司,每天早出晚歸。有一回,他加了一夜班,回家一推門,趙麗雅就尖著嗓子追問:“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真是狼心狗肺,我不能給你生孩子又怎樣?我家對你如何,你全都忘了?”李然任憑趙麗雅罵著,悶聲不響。
就在這個時候,李然認識了張芬,她年輕漂亮、溫柔體貼,讓李然找到了作為男人被崇拜的滿足感。但很快,敏感的趙麗雅覺察出不對勁,找了私家偵探證實了他的出軌。趙麗雅先是難過和憤怒,和李然大吵大鬧,見李然道歉態(tài)度不明朗,就老想著要拿什么法子治治他。
最終,趙麗雅跑到親戚朋友家哭鬧了一圈,將李然出軌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李然的電話被打爆了,連在老家的父母也打來電話,老淚縱橫地責罵他沒有良心,那么好的親家都能辜負……李然百口莫辯。
趙麗雅覺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壓力之下丈夫今后必然老老實實,什么都聽她的,也不敢再對不起她??哨w麗雅等來的,是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李然不是沒想過回頭,出軌后他一直內疚,可趙麗雅將他逼上了絕路:人人知道他是負心漢了,他今后不僅要還“恩情債”,還要還“愧疚債”,一輩子都無法在趙麗雅跟前抬頭做人。
他們的婚姻,注定走到了盡頭。
趙麗雅不禁要往回想,想到最初,自己為何會選李然。卻突然驚覺,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抱有所圖——在一個男人身上下注,賭日后的衣食無憂??伤隽巳毺?,就放棄了自我,不再有上進心,還變得不安、敏感。
趙麗雅又想到自己無數(shù)次提到的“恩情”,突然醒悟,是自己將這把枷鎖硬生生地架在了丈夫身上,以及這段婚姻關系上,以至于他們都忘記了這婚姻的結合,最初也有愛情的因素。
不能生孩子是一個因素,李然出軌是一個因素,但負重至此的婚姻,又怎能不窒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