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仁

“嘿呦!嘿呦!嘿呦……出發打獵去嘍!”
黑人魯卡祖拉挺直腰,唱著歌,踏彎草尖、踩扁小花,大步往前走。
“嗚吼——嗚吼——晚餐、晚餐,你在哪里?”
美洲豹斑點星星低下腰,嗅啊嗅,踏彎草尖,踩扁小花,大步往前走。
叢林中央,黑人看到美洲豹,美洲豹嗅到黑人。
他們同時撲向對方,伸手一抓……
“哈,我抓到你啦!”魯卡祖拉大叫。
“哈,我抓到你啦!”斑點星星大叫。
“不對,是我抓到你!”
“誰說?是我抓到你!”
“哼,那就看誰厲害——看我扳倒你……”
“想得美!是我撲倒你……”
“咦——!”
“咦——!”
“可惡,要不是我早餐忘了吃,早就一根指頭戳死你!”
“笑話,要不是我餓了三天,早就一根爪子撩翻你!”
“咦——!”
“咦——!”
“喂!你早輸晚輸都要輸,就別掙扎了,快快投降吧!”
“胡說!你才別浪費我時間,還不快快躺下?”
“嘿,說了你可別拉肚子!去年我一拳就打飛三頭大象、五頭牛。”
“嘿,說了你可別尿褲子!兩個白人夾一個黑人,這種三明治去年我就吃了好幾個!”
“嘿,忘了告訴你,我是……是……嗯……
黑人神——魯卡祖拉呼啦啦大帝也!”
“嘿嘿,我也忘了告訴你,我是美洲豹神——嘩啦啦數不清多少星星大帝也!”
“說了怕你沒力氣,乞力馬扎羅山你見過吧?那是我第一次下凡,一腳踩到非洲,大地痛得腫起來的大包包!”
“哼,說了怕你膝蓋軟,維多利亞湖你聽說過吧?那是我剛出生,‘哇的一聲,流下的第一滴眼淚的杰作!”
“哼,可惜我的手被你抓住了,不然,我一拳就可以把你揍到西班牙!”
“笑話,要不是我的爪子被你纏住了,我一抓就可以把你抓成七八片!”
“咦——!”
“咦——!”
“呼——我平常可不會這么喘。不過……既然你也是神仙,那就不一樣了。老實說……嗯,我得先喘幾口氣,呼、呼、呼……”
“沒錯沒錯,跟神仙較量,就是比跟凡人打架辛苦!老實說,我也得喘幾口氣了,呼、呼、呼……”
“不如……你先松手吧!”
“為什么要我先?你先!”
“你不松,我也不松。”
“哈,我肚子里的蛔蟲也是這么說!”
“你不松,我不松……不然,我們動動腳好了。”
“好主意,我恰好也這么想!我的腳有一點兒站麻了。”
“那好!你可別耍詐。”
“你才別耍我!”
“唔,安全起見…我們輪流發口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行!”
“先往右轉,預備……開始!”
“開始!”
“一二,一二……”
“一二,一二……”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咦,我們怎么好像在跳舞?”
“對哦,怪不得我覺得有一點兒奇怪……”
“喂,你的爪子能不能輕一點兒?有點兒疼呢。”
“沒問題,我正覺得有些酸呢。”
“嗯,這樣好多了。”
“嗯,我也舒服多了!”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左轉一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右轉一圈!”
夕陽下,黑人和美洲豹慢慢跳起舞,越跳越順手、越跳越輕快。
四周,默默看著的花精靈、草精靈,忍不住悄悄圍攏過來,輕輕伸長了手……
“嘻嘻,抓到你們嘍……”
靈感哦嗨喲
魯索是稅務員,中年以后才開始畫畫。他的構圖、色彩都跟別人不一樣。他明明住在巴黎這個大城市,卻最愛畫原始森林。我猜他跟所有的童話作家一樣,心里都住著一位小孩!所隊,他的畫里經常出現一種天喜的拙趣,還帶著夢境般的靜止氣氛。
這幅畫如果不看標題,幾乎感覺不到“生死一瞬間”的緊張感。黑人微微彎下腰,那姿勢好像在對美洲豹說:“咦,你怎么撲到我的身上來啦?”輕松得瓤像要拍掉一片落葉似的。
事件明明很危急,畫面卻安靜得有些甜美。背景占滿了大部分空間,還像《大人國游記》里的植物一樣,連小花小草都比八和豹高大。人和豹在這樣的森林里搏斗,簡直就像是兩只小螞蟻在打架。
這真是太詭異了!以至于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畫時,差點兒笑了出來:他們好像在跳舞哦一不知道看著他們的夕陽,是不是也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