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犯境起狼煙,
邊關告急訊頻傳;
朝廷頒下招兵的諭,
州府縣道征夫男;
花木蘭替父從軍去,
女扮男裝十二年。
看不盡,山河破碎草木失色,
看不盡,雨愁風悲霧漫霜寒;
聽不盡,蚊蟲擾耳人聲嗚咽,
聽不盡,戰馬嘶鳴胡笳震天;
俺也曾,受傷養病空帳臥,
爹娘入夢站床前;
俺也曾,夜宿荒墳難入睡,
漆黑樹影螢火燃;
俺也曾,前敵報號闖敵隊,
馬蹚連營一溜煙;
俺也曾,鐵甲陣內救主帥,
箭射敵將落雕鞍;
最意外,角鼓驟起賊兵現,
漫天徹地勢如山;
最提勁兒,與那敵酋交戰決生死,
一挺花槍刺兇頑;
最驚心,羽箭如蝗復如雨,
人如秋風摧葉殘;
最壯烈,白刃肉搏刀光冷,
斷臂破腹血染灘!
十二年間非容易,
最難為,是妙齡女子扮壯男;
舉止言語多謹慎,
不敢脫袍在人前;
沖鋒陷陣忘生死,
攻城奪寨勇爭先;
屢建戰功威名振,
當年的小卒變將官。
中秋夜,元帥下令排盛宴,
犒賞三軍慶月圓;
營內的將士痛飲舉杯多盡興,
勾起木蘭胸中的思緒如云涌,她推說查營離席前;
出帳來,見清冷的銀輝鋪滿地,
皎潔的冰輪掛中天;
她眼望著明月寄思念,
一顆心跨山越水飛家園;
想人家,人圓月圓舉家歡慶,
俺爹娘,必定是愁鎖雙眉淚漣漣;
雖然有,弟妹承歡繞膝下,
總歸是,少了俺從軍戎邊的小木蘭;
又浮現當年離鄉在村口,
爹娘的叮嚀響耳邊;
二妹囑俺多保重,
小弟說,他要殺羊宰牛迎姐還。
花木蘭思親癡迷如酒醉,
忽聽得一聲長嘆透心酸;
驚得她尋聲扭頭看,
這是誰和俺同病相憐?
原來是同籍的副將名叫劉毅,
又聽得他低聲地自語自言:
一輪明月照兩地,
奈何是月圓人不圓;
二老在堂前將兒盼,
妻兒月下祈團圓;
唉!也不知是造冊的軍爺不睜眼,
還是俺時運不濟命名被圈;
天下的男兒數不盡,
可為何,就偏偏選俺從軍到邊關?
木蘭在一旁答了話,
尊聲大哥聽俺言:
邊關的將士無其數,
誰沒有三老四少共家園?
若都戀家不服役,
怕得是無情戰火肆意延;
鐵騎過處燒殺搶掠無遺漏,
難道唯獨恁的家能幸免于難得保全?
劉毅聞言抬頭看,
見是木蘭小將到眼前:
也不是俺貪妻戀子少見識,
俺最怕久戰疆場命難還;
撇下那年邁的二老誰奉養,
還有那無父的幼子誰垂憐?
唉!——為什么這倒霉的事都要咱男人干,女子在家享清閑;
倘若菩薩保佑真靈驗,
等來世,俺做女來她為男!
一句話出口不要緊,
直激得木蘭眼瞪圓——
【倒口·豫劇】劉大哥講話理太偏,
誰說女子不如男;
男子打仗保邊關,
女子紡織在家園;
白天去耕地,
夜晚來紡棉;
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干,
將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
你要不相信(哪),
就往(這)身上看——
咱們的鞋和襪,
還有衣和衫,
千針萬線都是她們連;
有許多女英雄,
也把功勞建;
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
(這)女子們哪一點不如兒男!
花木蘭慷慨陳詞一席話,
直說得劉毅理屈詞窮啞口無言;
正是二人無語眼望月,
忽聽得轅門外殺聲震天;
原來是,敵兵料想我軍過節疏于防備,
才乘著夜色偷襲劫營盤;
木蘭說,劉將軍速去稟報元帥派兵譴將,我這就迎上前去抵擋一番;
你看她,頭無盔身無甲扎巾短靠英姿颯爽,
挽發髻緊鸞帶飛身上了馬雕鞍;
雙手擰槍沖出營去,
霎時間,敵陣大亂人仰馬翻;
萬人堆里如入無人之境,
就好像虎蹚狼群下高山。
點評:
我覺得李志永先生的這篇墜子唱詞寫得十分成功。
首先,通篇合轍押韻,在后期的裝腔譜曲過程中會比較容易掌控和操作;其次,不但辭藻精煉、形象、優美,節奏感強,而且“夸張、排比、反復、引用”等修辭手法的運用自如,使語言優美而有氣勢,增強了表達效果;更重要的是這個作品謀篇布局十分合理—不但情節緊密,環環相扣—它營造了三幅畫面:戰場-思家-再次戰場。畫面迭現,不僅展示了花木蘭忠孝節義、勇敢無畏又純樸無華的巾幗英雄形象,而且營造出氣勢磅礴、激越豪壯的意境。開頭處描寫營造了一個局勢危急、邊關狼煙四起的境況,為木蘭代父從軍作下鋪墊。四個“俺也曾”說出了木蘭對家鄉的思念、環境的惡劣以及木蘭從軍的艱辛、不易與痛苦;獨自離席的畫面更加鮮明地塑造了木蘭思鄉的形象以及孤獨無奈之情;隨后引用豫劇“劉大哥講話理太偏”選段,平息副將劉毅心中的怒火、不平、怨氣,再次展現了木蘭一心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操。結尾處敵軍來襲更加印證了木蘭的機敏、勇敢與颯爽英姿。邊塞戰爭的頻繁,使木蘭的形象更加鮮明豐滿,更讓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