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海
(廣州大學 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19世紀的看銀師初探
陳宗海
(廣州大學 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看銀師(Shroffs)是隨著白銀貨幣化和中外貿易蓬勃發展而崛起的一個舉足輕重的、專業性的社會群體,行商和外商都無法離開看銀師,看銀師促成了貿易的順利進行。看銀師是商品經濟發展的必然產物,在商品經濟發展和對外貿易中有著重要的歷史地位,然而,一般的觀點,把看銀師界定為買辦性質。
看銀師;白銀;銀元;買辦
白銀作為一種貨幣,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春秋戰國時期就開始使用了。隨著明清商品經濟的發展,逐漸奠定了白銀作為法定流通貨幣的地位。隨著白銀使用范圍的日益擴大,偽銀的也廣泛地出現了,大量的偽銀進入流通領域。到明代中后期時,市場上充斥著種類繁多且名目各異的偽銀。偽銀的主要來源有專門從事偽銀制造者、銀匠傾造偽銀、精通黃白術之人煉制偽銀,甚至各色手工業者也會偽造。
偽銀充斥市場,如典當行、牙行、賦稅,甚至是賑災的專項款銀,都有偽銀的出現。偽銀的出現和流通擾亂了正常的經濟活動,阻礙了社會商品貨幣經濟的良性發展,但國家卻應對乏術。由于商業領域內大量的偽銀參與市場流通,明清以來出現了專門從事辨別白銀成色與真假的技術人員,即“看銀師”(或稱“驗銀師”,下文統稱看銀師)。
白銀不但成為了主要的流通貨幣,而且也成了對外貿易的主要貨幣。中國雖然地大物博,物產豐富,卻惟獨缺白銀,視白銀為奇貨,對外貿易中一般只收白銀(銀元)。明朝海禁政策松動之后,海外貿易蓬勃發展,大量的外國銀元內流中國。及至清朝十三行時期,銀元依然是對外貿易的主要交易貨幣。這從客觀上促進了看銀師這一群體的不斷發展和壯大,而且看銀師在中外貿易的過程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和舉足輕重的作用。
19世紀的看銀師是買辦資產階級的一個組成部分。買辦資產階級在近代中國的社會經濟結構中,和外國資產階級結成直接的人身雇傭關系或者直接的資本合作關系,他們處在投靠、勾引和支持外國資產階級人侵中國的幫兇者的“地位”,在外國資產階級的操縱、指使和庇護之下,發揮為外國資產階級壓迫和剝削中國人民的“作用”;通過為外國資產階級積累資本的“方式”以積累自己的資本[1]。
和外國資產階級結成直接的人身雇傭關系很容易理解,就是指那些和外國洋行達成協議,結成主雇關系的人物,即館客、通事、買辦、看銀師等等,不管協議的時間長短,也不管協議是否采取合同形式,只要他們事實上和外國資產階級結成主雇關系,秉承外國雇主的意志剝削中國人民,就都是通過為外國資產階級積累資本的方式以積累自己資本的,都是買辦資產階級分子[1]。
買辦資產階級是外國資產階級的幫兇(嚴中平觀點),如有學者提到:“當時為英國商館服務的買辦、仆役,鴉片走私船上的掮客、通事、看銀師等,多系英國侵略者直接豢養的幫兇。他們與英人結成直接的人身雇傭關系或借貸資本合作關系,或‘立約成領,出省販貨,冀獲重利’;或‘借本貿易,藉沾余潤’。……看銀師,他們也是英商不可或缺的‘幫手’。因為英商‘可以將任何數量的金銀,請錢商們(看銀師)鑒定稱量’。除包庇不足色銀兩外,看銀師還幫助英商在銀元中‘摻水’,坑害中國百姓。”[2]
看銀師在對外貿易中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他們和外國商人既是利益共同體,也是利益矛盾體。在中外貿易中,外國商人吃盡了中國當時幣制的苦頭,受盡了各種銀兩成色鑒定和換算的困擾。19世紀60年代以前,外國商人“對中國銀塊知識的缺乏被認為是他們依靠買辦制度的原因”,……在這一點上,他們的命運,可以說是掌握在這些中國買辦和看銀師的手里。他們同中國買辦和看銀師的矛盾,是客觀的存在。然而,他們之間利益的一致,也是客觀的存在。當中國幣制的現狀未能改變之時,外國商人離開了買辦和看銀師,就寸步難行[3]。
洋行雇有看銀師以鑒定白銀的成色和真偽,看銀師雖直接向洋行領取薪資,其人選則往往由買辦決定,因而又是買辦的另一助手。洋行曾經為了縮小買辦的職權,企圖利用館客媒介生意,把買辦降低為看銀師。這就表明看銀師在洋行雇員中的地位,僅次于買辦。
由此可以看出,雖然看銀師的地位很高,在對外貿易中舉足輕重,但是看銀師的歷史評價并不好,一般歸為買辦階級,列為外國資產階級的幫兇之一。
外國人和中國人做買賣,也非常注重貨幣的鑒別,雖然他們本身可能都會覺得這個工作太過繁瑣細致。在《19世紀俄國人筆下的廣州》這本書中,有著這樣的描述:
“前面又有一個小鋪,聽見銀錢的聲響,我們走進去,小鋪顯然是賣木制品的。小板子、箱子、槳櫓,一股濃郁的木香。兩個中國人蹲在燃燒的煤炭旁,給美國和西班牙銀圓烙印,一個蓋上印戳,另一個用錘子擊打,銀圓戴著響聲飛到一邊,那里已經堆了很大一堆了。小鋪主人看來是銀號主。在中國通行的外國貨幣只有銀幣,大多是美元和西班牙塔勒,而且只有那些具有中國某個銀號的印戳才行。流通的錢幣中很多假幣,因此中國人付賬很遭罪:任何錢幣他都要在手上掂量掂量,如果他覺得可以,叮當一下扔地上,再仔細察看思索,沒完沒了!”[4]
在一些大商行里,買辦會充當看銀師,而在廣州,有一些人把它作為一種專門的職業,上門服務。在西方人看來,中國看銀師的技術是相當厲害的。他們不需要過多的道具,單憑身體器官就能完成這一檢驗工作,觸覺、視覺、嗅覺、聽覺的結合對他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當然,通常情況下他們只需要觸摸與觀看,只有當前兩者無法辨別貨幣的真偽時,驗銀師才會動用嗅覺和聽覺:當他對某個錢幣的真假產生懷疑時,就把它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認真地檢查,聞它,然后把它放在長長的左拇指甲上,突然把他拋到空中,重新抓住它的一角,仔細地聽聲音。最后一步通常是決定性的,由此來判斷錢是真還是假[5]。如果貨幣是真的,他們會在上面商人專用的中文字符,并以此作為擔保,以使收到假幣的人可以找回那名商人。不過,這樣的做法也存在一定的漏洞,讓奸商有機可圖:
“但是,可以理解,這樣的方式會產生什么樣的不方便,那些不是很審慎的中國人,仿造最有信譽的英國和美國銀行的標志,把印上假標志的錢帶過去。然后要求驗銀師再檢測一次,最后決定錢的真偽……錢幣有時被刻上許多符號,損害嚴重,看起來非常像金屬飾邊。但是這種標志的累加,幾乎總是為了要隱藏一些假幣:要么是錢幣達不到合法的重量,要么是打的孔含有合金。”[5]
由此可見,看銀師鑒定銀元,并不見得要借助多么先進的儀器,而更多是依靠傳統的鑒定方式進行。很明顯,這種鑒定方式更多依靠的是看銀師的經驗、閱歷和熟練程度等,對這些方面都要求非常之高,而且這種鑒定方式可能會有漏洞。
在1838年的一份英國國會文件中,也提到過看銀師:“對于本地假冒和摻假的銀塊,市場上的看銀師是如此專業地發現和挑出它們……”[6]可見外國人對看銀師的評價很高。
看銀師的收入,應該主要是驗銀費,“現銀必須檢驗才入庫,買辦即在驗視中獲取利益……每千元由買辦付給看銀師一角,而買辦規定的手續費則為二角。這就是一個很大的數目。”[7]
看銀師是商品經濟發展和貨幣白銀化的必然產物,中外貿易的蓬勃發展更是大大促進了看銀師隊伍的發展和壯大。在這個商品經濟和對外貿易的不斷發展的過程中,看銀師首先是充當了傳統的鑒別銀兩成色的角色,并隨著中外貿易的發展,逐漸轉變成資產階級買辦階層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客觀來說,看銀師作為當時社會一個鑒定銀兩成色的專業群體,是中外貿易中必不可少的中間角色,充當了溝通橋梁和潤滑油的作用,是有著積極的歷史作用和意義的,雖然對其評價,一般都不見得怎么好。
[1]嚴中平.試論中國買辦資產階級的發生[J].中國經濟史研究,1986 (1).
[2]楊麗.論鴉片戰爭前中英貿易的特征及其影響[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3).
[3]汪敬虞.“同治銀幣”的歷史意義[J].中國經濟史研究,2003(4).
[4]伍宇星編譯.19世紀俄國人筆下的廣州[M].鄭州:大象出版社,2011:183-184.
[5](法)伊凡著,張小貴、楊向艷譯.廣州城內——法國公使隨員1840年代廣州見聞錄[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8:30.
[6]英國國會文件.Papers Relative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a Court of Judicature in China [M].London: J. Harrison & Son, 1838:180.
[7]陳詩啟.論鴉片戰爭前的買辦和近代買辦資產階級的產生[J]. 社會科學戰線,1982(2).
K252
A
1671-864X(2016)08-0061-02
陳宗海(1982—),男,廣東高州人,廣州大學人文學院中國史專業2014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西文化交流、嶺南文化。